傅满庄温声言道:“兰香你以后每天抽一个时辰到爹爹的书房来,我教你读书认字!”傅兰香一脸的惊喜,在这个家中她一直是小透明般的存在,凡事让了哥哥后又让弟弟,她早已习己为常了。现下爹爹说要教习字,她心里欢喜得也顾不上其它了。
侍打发了女儿,傅满庄执了一碗茶慢慢地饮着,吕氏强笑道:“念宗还小着呢,即便是有天大的错处也不该罚他跪祠堂啊?还有晚上那么黑……”话未说完,就见丈夫一双利眼睃来,底下的话就再不敢说了。
傅满庄搁了茶碗,缓声道:“第一处错,是你不该打着过继嗣子的名义谋算二弟家的家产,最愚不可及的是当了我的面让个黄口小儿嚷了出来!”
吕氏垂了头又悔又恨,却听丈夫继续道:“这些年我一心科考,疏忽了儿女的教育。兰香只比念宗大上一岁却面黄肌瘦大字不识几个,相比之下念宗却圆头大耳白白胖胖,好象己经在读三字经了吧?”
吕氏小声辩解道:“我们小户人家识得几个字也就罢了,何况念祖常受先生嘉奖,一母同胞的念宗当然也不能差许多的!”
傅满庄几欲动气,心里骂了一句,“真是既愚且倔的无知妇人!”
连饮了几盅冷茶后才耐心说道:“你自嫁到我傅家来,常常自诩是秀才家的女儿,常常自傲能识文能断字,为何对自家女儿象是抱养来的一般?日后她出嫁时最起码是进士之女,如此这般行事畏畏缩缩又成何体统?你教养儿女简直不知所谓只凭喜恶,这便是你第二处错!”
看着妻子扭着帕子紧抿了嘴,一副负隅顽抗倔强到底的执拗表情,傅满庄头疼几欲裂开,“你第三处错就是惯于阳奉阴违,前几年二弟陆续托人捎回的银子总计有六佰两,叫我们买些田产放置,好收些租子应付日常嚼用,彼时我在京中应考就让你处置此事。结果你用了四百两银子买了七十亩上田,三十亩中田。余下二百两银子你让你奶娘的儿子帮你置办了个带两进院子的小田庄,我没说错吧?”
吕氏一脸的惊骇,傅满庄却嗤之以鼻地道:“你耍些小聪明,以为悄悄没下两封书信及银票就死无对证了?我此次去广州,与二弟不过几句言语就明了其中的猫腻,他心怀坦荡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于是回来后我就去了青州府里一查,结果就查出了一个硕大的蛀虫。”
吕氏挣扎了起来,跪在傅满庄的腿边痛哭道:“我这都是为了孩子们,眼看一个个地都大了,念祖要束修,兰香要嫁妆,念宗要进学,我不攒点私房怎么办?”
傅满庄起身扯了她坐下,“二弟早已在广州置办了家业,如今已是九品巡检的官身,十之八九不会再回青州老宅了。临行时他与我说,历年所寄的银两除了赡养老娘外,就余给念祖三兄妹。日后他但有宽裕,三个孩子的嫁娶银子他也全出了。”
看着吕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傅满庄苦涩道:“你偷拿的是你儿女贴身的银两,你所作为让我在二弟面前羞于抬头!而且,你那好奶兄买那田庄其实不过花费了一百四十两银子,剩下的他尽皆贪墨了,在北门边上买了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开年后这一家子就打算搬过去了!”
吕氏一时如遭雷击,泣不成声地趴在桌边。
傅满庄视若无睹平静无波的继续言道:“之所以跟你把此事说透,是怕你顾及你跟奶娘一家的情份。不过,你们花费的这些银子都是我二弟孝敬老娘的,容不得一分闪失。所以我亲自到县衙里求见了父母官,好在他还给我两分薄面,派了衙役收缴了那一家刁奴。你猜猜看,查抄了多少财物出来?”
饶是傅满庄平日讲究君子风度的人也不禁怒喝出声:“除了房契、银两、金银首饰,还有一张十亩的地契。你常自诩这个小家辱没了你满身的才华,却不知你最信任的一家奴才就把你耍得团团转!”
狠喘了几口气后,傅满庄背了手向门外走去,却又停顿下来。轻声道:“半月过后我就要往京中选官,想来也不过是个穷翰林。京中所居更不易,念祖在书院求学就算了,念宗和兰香以后我放在身边亲自教导。老娘不愿远离故士,你就在家乡尽心服侍她好了。”
傅满庄走出屋外时,才听见吕氏伏地嚎嚎大哭,心里却生不出半点同情。真是既愚且倔的妇人,他在心里再次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