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品正这会也听明白了。
阴峻并无要赶他走的意思,不过是在担心阴十七的安危,怕他跟在阴十七身边,有朝一日会伤害到阴十七,这是做为兄长对妹妹的一种担心。
至于说起他对阴十七的感情,曾品正认真正色道:
“姐弟!即便毫无血脉相连,也绝对如至亲血脉的嫡亲姐弟!”
阴峻道:“就像我待十七?”
“阴大哥待十七姐好的程度到底能有多深,我不知道。”曾品正拉起右手露出袖箭,他左手抚上小巧的箭盒:“我只知道,谁要是对十七不利,我的袖箭都不会客气!”
曾品正抬眼看着阴峻:“即便是你与伯父,亦然!”
曾品正眼中认真狠绝的眸色震憾到了阴峻,他半晌没开口,只与曾品正对视着,方发现这个削瘦少年半点也不弱。
或许曾品正的力量在诺大京城里来说,绝对算不上有多厉害,可曾品正这双眼里的狠辣绝情,又是这般仅十一的年岁,除非是杀手或培养出来的死士,不然哪家少年会有这样的眼神儿!
想到杀手与死士,阴峻又问了曾品正关于神箭术的来历。
曾品正说,他也不知道教他的人到底是谁,他师父说了,真实身份并不重要,因为约莫着他们师徒俩经曾家村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期。
阴峻想曾品正的师父是谁,便想让曾品正描绘出他师父的大概画像来,但曾品正摇头拒绝了。
曾品正道:“师父老人家即不与我说他的真实身份,便是不想我去打扰他老人家,倘若他日有缘,我们师徒终会再见,倘若无缘,真如师父所言再见无期,那么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又去徒增了他老人家的纷扰?”
阴峻没有再问。
可以说,他在曾品正面前完全讨不了好,短短一刻钟的谈话,他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像曾品正这样偏激执固、冷漠狠绝的人,他向来只取用一种方式,这种方式素来有两种下场,不是为他所用,便是死。
然曾品正是他妹妹的人,他与父亲可以帮着试探,只要曾品正忠心于妹妹,他们父子谁也不会去动妹妹的人。
而曾品正很明白地跟他说了,但凡想伤害到他妹妹的人,曾品正都会不客气地取其性命,这其中还包括了他与父亲两人!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方能让这个少年这样不顾性命,不顾伦常,不顾一切地维护着他的妹妹?
嫡亲的姐弟?
倘若曾品正真能说到做到,他信。
阴峻走后,红玉、蓝脂、白子三人在曾品正跟前数步外排成了一排。
但见坐到屋里桌旁的曾品正一身冷肃,三人即想问结果,又不敢问,最后是侍候曾品正的白子被红玉、蓝脂推上前。
白子有点儿胆怯地上前一两步,正鼓起气想问出来,曾品正刷一下站起身,把他又给吓得退了两步,连带喉咙里的话也给吓回肚子里。
曾品正扫了跟前三人一眼,缓了缓面上微寒的神色,道:
“没事了。”
阴十七一身黑衣,是专门夜行的那种黑色夜行衣,袖口裤口都束着,一身黑色柔软的缎料贴身舒适,再配上一条黑布巾,比她一回偷入林掌柜家的那一身更有范!
叶子落听着不由问了句:“什么……范?”
阴十七边在黑漆漆的夜里,偷偷摸摸又不能提着个灯笼照路,只好借着一点儿月光认清通往内书房的路,边低声回道:
“侠盗范!”
叶子落闻言哭笑不得。
什么侠什么盗,两人即与侠无关,又与盗扯不上干系……也不对,偿若真能寻到林掌柜藏的那样东西,那还真是盗。
到了内书房,里面隐约传出来声音,阴十七与叶子落悄悄扒到窗台墙根底下去,两人蹲下,屏心静气地偷听起壁角来。
“你说太太也真是奇怪!这都里里外外翻了那么多遍了,哪里有什么被老爷藏起来的东西?”一个小厮啐了一声,“别说东西没有,连个老鼠洞儿都没有!”
另一个小厮安慰道:“行了,你跟我叨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跟太太叨去啊!”
前个小厮叹了口气:“我哪儿敢?要是像虎子一样……唔……”
“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敢随意说!”后个小厮及时捂住了前个小厮的大嘴巴,颇为气极败坏:“你想死就去死,可别拖我下水!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儿中间还有个母老虎得养呢!”
前个小厮连连点头表示不再乱说,后个小厮方松开了口,得以让前个小厮喘了几口大气,缓过气来道:
“你也太小心了……”
后个小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前个小厮赶紧服软:“行行行!你说得有道理!听你的!”
听了一会儿壁角,阴十七便出了内书房小院,叶子落也跟了出来:
“不找了?”
“不是……”阴十七避在院外粗壮的树干后,她突然想起上回来林掌柜家去的外书房窗台下的那一小片花圃:“我们去外书房!”
来到小厨房所属小院时,叶子落望着漆黑的小院,虽然院里没掌灯,幸在月儿颇亮,他看得清楚:
“不是说到外书房么?”
“这是外书房另设的小厨房,跟外书房连着。”阴十七边解释边凭着记忆走向上回走过的那个小侧门,走到小侧门边道:“就是这个门,通过这个门,那边是一个小花园,外书房的窗台打开,便是正对着这个小后花园。”
走过小侧门,叶子落四周转了转,发现跟阴十七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回头见阴十七驻足于那一大片菊花前,他也走近花圃:
“怎么了?可是这片花圃有问题?”
阴十七闻言,便将上回她莫名奇妙自主自发的行为给说了遍:
“你说,我明明没想闻,却闻了,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或许这种事儿放在第二个人的身上,叶子落只会觉得约莫是那时这个人有些想做不一了,可放在阴十七身上,他便不敢小瞧。
素来阴十七总能看到、听到、闻到、察觉到一些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就像上回在清城人皮碎尸案中,她听到的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