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最注重什么?
名声。
谣言一出,黄妙晴的名声还能好么?就算没发生过什么,在舆论的推动下,也发生了。
据说,黄妙晴在家哭得半死不活,险些上吊自杀,幸好被黄二太太及时拦住,如今府医正在给诊脉,又安排了不少人看着,以防她随时“想不开”。
据说,云初微身怀六甲,九爷欲求不满,所以对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动了心。
据说,有人去那破庙里看过,除了火堆,还有一小滩血迹,至于是什么血,很是耐人寻味。
云初微撑着下巴听最爱八卦的甘草把打听来的谣言汇报完。
周围的几个丫鬟包括韩大姑姑在内,全都屏息凝神,九爷竟然摊上这种事儿,夫人这次怕是要动雷霆之怒了。
然而,云初微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碰瓷都敢碰到九爷身上来,看来本夫人这段时间是太闲了才会让那种不堪入目的女人有机可乘。”
不喜不怒无情绪,这就是云初微表现出来的态度。
韩大姑姑小声道:“夫人,要不要老奴去请九爷?”
从出事到现在,九爷都没露过面,到底是心虚觉得没脸面对夫人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旁人不得而知。
云初微抬手,“九爷有事要忙,就不必去打扰他了。”
众人又是一怔,夫人都不怪九爷的吗?
云初微对此嗤之以鼻,她和苏晏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一两句谣言就能攻破的?这背后之人未免段位太低。
苏晏的确忙,他近段时日闲来无事,学会了烧窑,打算亲手烧一对小碗留着给将来的两个宝宝用,但他这个人追求完美,觉得那对小碗一定得独一无二无瑕疵,目前还在反复试炼中,所以变得特别“忙”。
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云初微想法子叫来了萧忌。
“夫人有何事吩咐?”
“九爷的事,你听说了吗?”云初微问。
萧忌默默在心里为九爷喊了声冤,硬着头皮道:“听说了。”
他们这些暗卫都是一大早就得到了准确消息的,只是谁也没敢告诉九爷,可怜无辜的九爷如今还在忙活着那对小碗呢,早上萧忌去后园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九爷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九爷唇边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生父对于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无限祈盼,涌到喉咙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萧忌回来后,嘱咐其他暗卫,禁止把这件事透露给九爷。
起码,挨近这两三日不能破坏了九爷给将来的小少爷做小碗的兴致。
“夫人,属下认为这是有心人在造谣,您可不能因此误会了九爷啊!”
云初微轻笑,“谁告诉你我误会九爷了?”他要真是那贪花好色之人,又岂会在归来之日处理好草药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给宝宝烧小碗?
在这件事上,她从来就没怀疑过九爷。
萧忌一愣,“那么,夫人的意思是?”
“你说得不错。”云初微道:“的确有人在造谣生事,不过这幕后主使是谁,值得深究。”
黄家乃书香门第,对于未出阁女儿的管束想也知道比其他世家更为严格,那么,黄妙晴便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自毁名声来逼迫苏晏要了她,要知道,苏晏是已经有正妻的人,就算要了黄妙晴,她过门来也只能为妾。除非黄家那头的人脑子都进水了,否则绝无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那么,谣言便不可能是黄妙晴让人散播出来的。
然而诡异的是,黄妙晴竟然很配合地要“上吊”?
如果云初微不曾了解过黄妙晴,她兴许会以为这姑娘是因为被带累了名声所以想以死证明清白。
毕竟古代的忠贞烈女多了去了。
可是不巧,去年苏家赏花宴上,她偏就结识了黄妙晴,晓得那是个既胸无点墨又脑子没瓤的人,黄妙晴本来就心悦苏晏,这次的谣言又把他们两个人紧紧捆绑在一起,黄妙晴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上吊?她之所以“上吊”,不过是想让外面的传言更为真实罢了。
可黄妙晴既然不是散播谣言之人,又默默配合着谣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帮黄妙晴。
且从对方一夜之间就能让谣言四起这点来看,这个人应该有些身份。
“萧忌,你马上让人去查一查,黄妙晴这几日之内可曾接触过什么人,就算是最不起眼的小厮丫鬟,你们也得给我查出来。”
“属下遵命。”
骆舒玄一路过来,把谣言听了一耳朵。
原是因为骆雨珊的事心头不快想过来散散心,谁料国公爷会突然摊上这种事,弄得他本就郁闷的心境更加糟糕了。可人都到了国公府门前,不进去一下似乎又不妥,斟酌了一下,他还是让人通报了一声。
苏晏还在专心致志地做小碗,云初微更是如同没事儿人一般,接待骆舒玄时,面上没有丝毫不快的情绪。
“那个……”骆舒玄也没什么心思逗弄鹦鹉了,看着云初微淡然的神色,数次欲言又止。
这夫妻俩,该不会还没听到外面的传言吧?
“你想说什么?”云初微又岂会看不出骆舒玄那微妙的情绪。
这种事,谁敢乱说,骆舒玄涌到嘴边的话马上改了词儿,“想问问,呆呆最近可还好?”
“嗯。”云初微颔首,“前两日刚给它絮了个窝,在里头睡着呢,要不要去看看?”
“看就不必了,我只是入宫,顺道来国公府喝杯茶。”骆舒玄道。
“你入宫是为了你妹妹的事?”自家这头虽然乱七八糟,但云初微对于外面的动静还是没懈怠过半分的,皇子怒打郡主的消息,早上有专司刺探皇宫情报的探子送来了。
骆舒玄叹了一声,“是。”
“你们两家不是亲戚么?”云初微挑眉,“晋王又是你妹妹的表哥,他心可真大,连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柔美人都下得去手。”话虽如此说,云初微心里头却明白得很,若非骆雨珊做了过分的事,赫连缙这种人根本不屑与她计较,更别说是动手打人了,可见这次骆雨珊正触到了逆鳞上,不用想,指定是与菡姐姐有关的事。
骆舒玄咕哝,“那个人不都一向胆大包天么?”连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之人,外面的人还能将他如何?
“那么,处理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说起这个骆舒玄就好气,那混世魔王根本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就算是被帝后传入宫,态度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几句暖心窝子的话也就罢了,还当着皇后的面数落雨珊的不是。
他也知道是自家妹妹的错,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打她的事传出去也就算了,还当着骆皇后的面那么损她,让她往后怎么嫁人?
“这种事,你再操心都没用。”云初微早就看淡了一切,“晋王是什么性子,你作为他的表亲,想来比我更清楚,若非文月郡主做了能让他怒到不顾一切的事,他不会如此作为。”
骆舒玄抿了抿唇,“雨珊从小就心悦他,这在我们守仁伯府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我其实并没盼过他能真娶了雨珊,但起码他能看在亲戚面子上待她和善些吧?”
云初微道:“你妹妹可能很喜欢晋王,可她却一点都不了解晋王,不了解的喜欢,怎么能算作感情?所以,她会遭罪也无可厚非了。”
骆舒玄心思微动,“此话怎讲?”
“晋王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可若是他在乎的人感兴趣,那么这性质就变了。”
骆舒玄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嫂夫人的意思是,晋王他有意中人了?”
“或许。”云初微自然不可能说破,谁知道那骆雨珊是个什么性子,万一怒极生恨,一转身报复到菡姐姐身上,那菡姐姐可真是要冤枉死了。
骆舒玄满面震惊,“难怪,我就说仅仅是几片花瓣而已,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雨珊,让她往后不能再这么傻乎乎地往晋王身边贴了,这次只是打了巴掌,下一回,指不定要拿刀指着她呢!”
傍晚时分,吩咐萧忌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夫人,属下们查到,黄妙晴与云雪瑶的婢女有过接触。”
黄妙晴,云雪瑶?
这两个是表姊妹,私底下有接触也无可厚非,可是,云雪瑶已经是赫连钰的未婚妻了,过了年就能嫁入贤王府得偿所愿,她为什么要害她呢?
“这么说,幕后主使是云雪瑶?”云初微眯了眯眼,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难道是赫连钰唆使云雪瑶做的?
“不是。”萧忌道:“是永平公主。”
“赫连珠?”云初微脸色更难看了,“怎么会是她?”
萧忌道:“属下把得到的零碎信息拼凑起来,大概猜测了一下,应该是永平公主通过云雪瑶,和黄妙晴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这次九爷和黄妙晴会在同一个破庙避雨,是黄妙晴刻意为之,而负责散播消息的人,就是永平公主。”
萧忌的猜测没错,散播谣言的人的确是赫连珠,这是她和黄妙晴的交易条件,倘若黄妙晴能帮她对付赫连双,那么她就帮黄妙晴达成所愿——弄死云初微,逼得苏晏不得不娶了黄妙晴。
其实只要长脑子的人都会反问一句,苏晏和云初微比赫连双难对付多了,赫连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反而绕了一大圈,还得去对付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战神?
然而黄妙晴心悦苏晏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弄死云初微好嫁过来给苏晏暖被窝,所以她的脑子…脑子暂时没有,只一听说自己有机会了,就高兴得无可不可,哪里会去想那么多。
而赫连珠的目的,就只是让黄妙晴这蠢货去对付赫连双而已,目前散播的谣言,不过是给黄妙晴的一点点利诱,她不会蠢到真的来对付苏晏和云初微。
只是,赫连珠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苏晏会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就算她是以云雪瑶的名义联络的黄妙晴,照样能被苏晏强大逆天的探子们给查出来。
“夫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萧忌问。
“赫连珠既然在外面布置了自己的私宅养了一帮面首,不如咱们就从这里下手。”
门外突然传来苏晏的声音。
云初微一惊,忙站起身,“九爷?”
她已经吩咐了府上所有人封锁消息,九爷怎么还会知道的?
苏晏缓步走进来,面色从容,浅笑盈然地望着她,“微微,这件事,我来处理。”
“可是你……”云初微心中有些失望,她其实很想默默为他分担了这件事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得他亲自出面。
苏晏看穿了她的心思:“夫人怀胎十月就已经够辛苦的了,这些事,哪能再让你劳神,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云初微想到他刚才的话,有些震惊,“永平公主养面首?”
“嗯。”苏晏轻轻颔首,“这件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只不过那时候觉得与自己无关,故而装聋作哑,不过么,这次她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她不想要脸么,我替她扔了吧!”
云初微想了想,“这件事一旦曝光,整个皇族颜面都会荡然无存,万一让圣上知道是我们夫妻做的,那岂不是对你不利?”
“欺我辱我之人,必要百倍还之。”苏晏毫不在意地道:“就算对方是皇族,我也照杀不误。至于后事,皇家要是敢查,我就敢担当一切罪责。”他可不是赫连缙,碍于身份的关系诸多顾忌,他要想杀一个人,绝不会留她明天活着醒来。
云初微侧眸,看到了苏晏乌沉的眸底迸射出冷冽杀意。
她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
努力了这么久,依旧还是不见怀,赫连珠急得团团转,这夜趁着魏驸马睡熟,蹑手蹑脚地起了身,让人备轿去了私宅。
白日里新来了一位面首,那丰神如玉的模样让她心痒难耐,只可惜白天没机会,晚上便睡不着了,怎么着也得亲自来见一眼才行。
喜新厌旧,是这位公主一贯的性子,所以其他面首只能满心嫉妒地目送着她去“宠幸”新来的那位。
那位正在浴池。
赫连珠躲在珠帘后,把他沐浴的动作尽收眼底,精瘦健硕的肌肉紧实有弹性,一条条水珠从上往下滑,这样的画面,让人血脉贲张。
赫连珠哪里还站得住脚,直接挑帘进去。
对方回眸,见到是她,勾唇浅笑,“公主,要一起吗?”
赫连珠蹲下身,轻轻挑起他沾了水珠的下巴,满意一笑,“给本宫宽衣。”
对方绕到赫连珠背后,双手轻轻扶上她的肩,然后……然后赫连珠从浴池的倒影里看到了他手中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铮亮匕首。
……
“天呐!上面竟然挂着一张人脸,太可怕了!”
一大早,整个顺天府都沸腾起来了。
百姓进进出出的城门上,用牢实的细丝线挂了一张人脸晃悠着,没人知道是谁干的,挂的位置又悬空,守城士兵们连够都够不到,只能请求兵部调云梯来帮忙。
很多人猜测是面具,可是哪有那么逼真的面具,简直像是活生生从人脸上剥下来的。
百姓的恐慌,很快传入宫里,永隆帝也骇了一跳,马上让大理寺前去查明缘由。
与此同时,浑浑噩噩醒过来的赫连珠从浴池里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发出连串惨叫,“啊——啊啊啊——”
叫声响彻整个宅院,面首们闻声进来,哪里还有昨儿新来那位的影子,只剩个面目全非的丑八怪,走在最前面的面首又惊又怕,后来实在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其他人见状,吓得纷纷收拾东西逃出去了。
国公府,苏晏笑看着跪在跟前的人,勾起唇角,“做得不错。”
此人正是苏晏所有暗卫里长得最俊美的,也是昨天潜入赫连珠私宅的那一位,名唤司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