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宫门快要下钥时,一骑黑驹由远及近疾驰而来,到了宫门口后来人跳下马来,顺手将马递给了旁边的侍卫。
当班的侍卫首领赶紧上前来见礼:“王爷来了,这么晚可是有急事?”
“一点私事。”
封瀛应了他之后便进了宫门,挥散了想要跟上来的随从,一个人独步走在宫内的青石砖面上。
他白日里太忙抽不出时间来,虽听闻阮筝被召进了宫,但也得等到这时方才有时间来看看她。
或许也不只是看看她这般简单。
自那日南胡街一别后他俩多日未见,且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刘长墨的婚事定下来了算是一桩喜事,但阮筝因此受牵连却是遭了点罪。今日不是太后而是小皇帝召她进宫来,封瀛一下子就猜到了个中缘由。
这是听说阮筝受了委屈想要替她撑腰帮她出气是吧。
皇帝毕竟年少不成熟,很多时候做事容易冲动。封瀛本不想今日直接前来,却又实在不放心生怕皇帝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他若头脑一热向阮筝提进宫之事,这丫头说不定还当真会同意。
毕竟嫁人是她最在意的事情,若是能嫁进宫来当个贵妃甚至皇后什么的,只怕她会很乐意答应。
一想到她要嫁给皇帝当自己的弟妹,封瀛心头便有一腔真气到处乱蹿无处发泄。不是因为阮筝要为后他不乐意,而是一想到她要嫁给旁人,哪怕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他也同样不乐意。
虽然不清楚是何时有了这个想法,但封瀛眼下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思,不管是何人他都不愿意将阮筝拱手让人。
她自负爱哭又唯利是图,可她也仗义英勇聪慧过人,这样的女子他从前没有遇到过,以后也不打算再遇到。
这一世碰上一个便足够了。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阮筝今夜被留宿宫中,歇在了一处偏殿内。封瀛先去了别处找小太监要了一身内侍的服制,这才让人领着他去了偏殿。
偏殿内阮筝还未歇下,一个人坐在次间翻着手中的书。
书中写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今日面圣的画面。
打死她也没想到当今圣上竟是那样一个少年郎,且还是她救过的人。所以三皇子谋反那日得亏她把皇帝藏了起来,否则只怕他一闯进来先就会要了小皇帝的面。
想想那日的情景,也是够惊险。难怪小皇帝感恩到要纳她为后,只是她如今心思不在婚嫁上,若是换了几个月前有人同她说这个事儿,怕当真会欣喜异常。
从前的她不识得什么男子,只知道论家世来挑选夫婿。如今她知道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什么样子,见识过那样伟岸英武的男人后,旁的软脚蟹便再也看不入眼了。
这么多天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说那个传闻。他应该是知道她的心性的,应该不会像那些人那般想她吧?
可万一他也是个俗人也那般想了呢?
阮筝一想到这事儿又有点难过。想她为了他拒了当皇后这么好的事儿,他若把她想得太过不堪,那她真就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算了。
阮筝一个人坐灯下胡思乱想,手里的书页都叫她翻得有点皱了,她却浑然不觉。一直到眼前光线突然一暗,手里的书也叫人抽了去,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她抬头呆呆地望着来人,他站在烛火的光晕之中,看起来颇为不真实。就像是突然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又像是踩着祥云从远处飘然而来。
阮筝眨了两下眼睛,还当是自己在做梦。结果下一刻那人就把书卷成册轻敲她脑门。
“怎么,进了宫后便连我都不认得了?”
“你、你怎么进宫来了?是随王爷进来办差吗?”
封瀛点头算是承认了。反正王爷确实是在宫里,至于是办差还是办私事,那便不提了。
阮筝突然见到他整个人都晕晕的,脑子也跟浆糊似的想不明白事儿,便也索性不去想了。因两人提到了王爷,她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所以外头的谣言都是真的?那天王爷不会真就在街上吧?”
封瀛轻哂:“既知谣言那又何须管它真假。外头也有传言说是你坐着马车冲撞了王爷,这事儿又是真是假?”
“那自然是假的,你不是最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是,我心里清楚。你也只须知道这事儿我知道前因后果便可以了。旁的你无须多想。”
这话听起来颇为放肆,仿佛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可不知道为什么阮筝就是觉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便是那般得理所当然。
这人天生就是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场。
不计较他的托大,阮筝还惦记着另一桩事情:“既然你听说了这事儿,那王爷是不是也听说了?”
封瀛点头。
“那王爷是何反应?”
别人也就算了,就是小皇帝也是个好糊弄的软和性子,说几句好听的就哄好了。可摄政王不一样,那可是个杀神,凶得要命的那种。万一他真以为自己想要攀附权贵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会不会气得让人把她给砍了?
阮筝瑟缩两下,有点害怕。
封瀛见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曾发烧,身上凉吗?”
“不、不凉。”
“那怎么这么……”
“你别扯别的,快告诉我王爷到底怎么想的?”
封瀛低头轻笑:“王爷确实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