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张太医替她把脉后说了几句恭喜她的话,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病已过最凶险的日子,转眼便会痊愈。这消息令阮筝颇为高兴,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明艳。

张太医便告辞离去,和封瀛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阮筝的屋子。只是走到僻静处时,他见四处无人,终于忍不住冲封瀛道:“王爷说刘公子没得过痘症不宜来这清漪园,那王爷自己呢,明明也未得过,为何日日往这里跑?”

第28章身子弱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想去抱她……

封瀛负手而立,站在长廊的拐角处,只微微一低头看了张太医一眼,就把这位老先生看出了一头冷汗。

张太医年近六旬,在太医院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经历过建安元康永宁三帝,也算是极为见多识广之人。他经历过的许多大场面很多人一辈子也碰不上一桩,除了永宁帝还是一团和气的少年外,另外两个也颇有皇帝的威严。

可不知为什么,张太医对着那两位时还不如看到封瀛紧张,尤其是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看过来时,总叫人内心不寒而栗。

这样的封瀛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张太医在宫中多年,算是一步步看着封瀛成长起来的。张家与先皇后的母家也算有几分交情,是以张太医也算是封瀛信得过的长辈。

只也是因为这一点,这回他才亲自点了张太医来清漪园坐镇,张太医和封瀛这些天几乎日日相见,说的话多了便愈发察觉出这位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慎亲王殿下与儿时有了很大的差别。

从前的他风光霁月,是诸皇子中文采最为斐然的一个。当年他四岁出口成诗,建安帝极为欣喜将他视为天纵之才,对他也是愈发偏爱。

宫中时有传闻,当时的太后和群臣曾极力想要劝建安帝早立太子,而他们看中的正是后来当了元康帝的大皇子。只是建安帝偏爱六皇子,便一直没有立太子。以至于后来建安帝突然薨逝,所有人都担心诸皇子为了皇位之争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皇子的生母乃是建安帝元配,可惜从未当过皇后,所有的哀荣不过死后追封。建安帝在位时真正的皇后乃是继后薛氏,此乃封瀛生母。

两个皇后都有嫡子,偏偏皇帝还偏爱幼子,曾经的大邺朝堂因为这个事情暗潮汹涌过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元康帝继位封瀛出走西北,朝中局势才稍有安定。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年出了件大事,当时已贵为太后的继后薛氏突然暴毙,几乎引来一场灭国之灾。若不是封瀛及时赶回赶走鲜卑人扶植皇十二子登基,今日这天下究竟姓甚名谁当真说不准。

所以即便人人都知封瀛跋扈,却也人人都对他佩服不已。在百姓的心里,只要有封瀛一天,他们便能安枕无忧过一天。

只是百姓们安居乐业和和美美,摄政王自己却是一直孤家寡人,王府里连个能说话的亲近之人都没有。张太医一想到从前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一时间便有些心疼,于是更为关切道:“王爷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阮姑娘纵然再好王爷也不该冒如此之大的风险。所幸阮姑娘病情已转危为安,再细心调养些日子便可痊愈。到时候王爷若是存了那份心思,大可上富平侯府去提……”

封瀛听这老头自顾自说个没完,觉得自己若再不开口,只怕他会连洞房花烛夜自己与夫人说笑些什么都给安排妥当。于是便抬手截了他的话头:“我曾得过水痘。”

张太医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什、什么,王爷得过水痘,微臣怎么不知?”

“当年在西北军中时曾流行过一阵这个疫情,我也是在那时得了这病,现下早已大好。”

张太医真情实感了半日想不到得来这么个回答,当下就有点尴尬,讪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原来如此,难怪王爷日日出入清漪园……如此甚好,甚好。”

像是抹不开那张老脸,又像是年纪大了爱絮叨,虽是得知了真相张太医还是忍不住不停絮叨:“王爷既得过水痘,与阮姑娘倒也算是同病相怜。那王爷不如多同她说说这病该注意些什么,我瞧她这几日好了些心思便活络了,总想着到处去玩。王爷也知道女子得哄,早哄晚哄都得哄,不如王爷趁这几日有机会好好哄哄阮姑娘,那将来上门提亲之时……”

张太医只顾低头边走边说,一不小心撞上了廊下的檐柱,这才惊觉这长廊之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旁的人。

张太医捂着撞疼的额头环顾四周,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王爷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的规劝他又听进去了多少?

那日晌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几个时辰之一。清漪园内大多数人用过午饭后都在歇夏,整个园子除了偶有清风袭来吹响几树红花外,到处得了是静悄悄的模样。

封瀛那会儿正坐在前厅左侧的书房内,听着韩逸与他报告宫内宫外的大小事宜。他一手支头坐姿随意,耳中全是韩逸清脆的说话声。

他静默半晌眉眼微敛,像是被韩逸的话触动了什么,微一抬手便止住了对方的话头。韩逸心领神会不再多言,默默等着对方吩咐。

封瀛薄唇微抿,点头道:“既是一家人,便将他们都葬在一处。城北皇陵容不下他们,便将他们都葬入李氏的祖坟之中。”

这说的是三皇子夫妇及诸子女的丧葬事宜。三皇子本是皇子,但他谋逆造反自是入不了皇陵。而李氏乃是三皇子妃的母家,封瀛令他随李氏葬入祖坟算是格外开恩,也是念了旧情。

自古以来谋逆者无不是碎尸万断扔入乱葬岗喂狗的下场,三皇子能得了全尸还有个正经的墓陵给予他,完全是封瀛念在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

韩逸听了这话点头应是,趁机又提了另一桩事情:“还有一事殿下,三皇子母家楚家有一男丁这月刚满十四,他家中长辈皆已入狱待斩,女子不日也要发配边疆为奴,此子自小身子孱弱且年幼,其家人想求一个恩典留他一条性命……”

韩逸话未说完,便见封瀛一道透着凉意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吓得他身子一凛不敢再说下去。紧接着他便听到封瀛冰冷开口道:“本朝律法还要本王背与你听吗?”

“不敢,属下明白。”

谋逆乃是诸九族的大罪,除了三皇子父族一系乃是皇族依例除去外,其余诸人无一幸免。凡是年满十四岁男子皆要问斩,女子则皆没入贱籍为奴。

律法便是律法,韩逸一下子便明白了封瀛的意思,神情一凛道:“属于这就去办。”

说完他快速退下,急于想离开这个令他窒息害怕的地方。走到门口时与外头风风火火赶来的孟朗撞在了一起。后者身形高壮,扯了韩逸一把后边往屋内走边大声道:“殿下,皇上来了。”

他说起皇帝时语气平常,便像是在说一个普通百姓那般简单,半点没将这黄口小儿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世上唯一的主子便是封瀛,其余人皆是管他死活的心思。

只是他这一嚷,韩逸便也听到了,他好奇地站定了回头问道:“你说皇上来了?”

“正是,这会儿已经进园了。就带了他身边的小太监自忠,怕是一会儿便要到了。”

他这大嗓门一吼里头端坐的封瀛自然也听到了,不等他进来回话便提袍走了出来,见到他便问:“皇上此刻何处?”

孟朗随手一指:“大约便在那里吧。”

自忠此刻当真是后悔极了,自打跟着小皇帝出了皇宫他便一直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把自己脑袋给赔进去。

皇上也不知怎么了,这两天总想方设法偷溜出宫,今日终于被他逮着个机会带着自己一起出宫来,一上马车便直奔这清漪园而来。

自忠心知肚明小皇帝是要来看谁,也盼着阮姑娘赶紧跟皇帝大婚。只是这偷溜出宫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太后那边尚且可以求情过关,可万一叫摄政王知道了……

自忠当真是怕得厉害,进了园子便一直试着说服小皇帝赶紧走:“要不皇上咱们还是回去吧。阮姑娘还在病中,您等她大好了再来看也不迟啊。”

封汲瞪他一眼:“便是要病中才好探望,病都好了还探望什么?这道理你不懂?”

自忠当然懂,可他更懂这事儿被人发现的后果。皇帝自然不怕,大不了挨顿训,可他怎么板,轻则挨板子重则掉脑袋。

一想到这里自忠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