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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的时候将近晚上八点,霍璟然果然如约下了楼。
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脸色发黑,用力拧着眉心的肉,轻微的叹息散在空气中,也不知道他关在书房里究竟做了什么。
郭了了坐在方形长桌的另一边,和霍璟然隔得很远,连和他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霍璟然亦很安静,蹙着眉似乎心思颇重,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非常的安静。郭了了身边空荡荡的,忽然就很怀念自己那个相比之下连贫民窟都不如的小窝。
郭了了觉得自己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有时候,山珍海味或许真的比不上家常小菜。
她很饱,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脸上的表情恹恹的,怅然若失的模样。
但她还是夹起了一片切得很薄的肉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嚼,只觉得味同嚼蜡。
郭了了抬起头看向霍璟然,男人的脸因为距离感竟然模糊得像是幻境一般,她动动唇,很轻地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说出让他皱眉的话来。
然而霍璟然没有看她,他很专注地吃着饭,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尖锐的电话铃,他手中的筷子停了两秒,然后迅速埋头扒拉了两下,起身就走。
他的脚步那样急,不做任何停留,转眼就走上了楼梯,隐没在转角处。
“璟然?”
她叫他叫得晚了,霍璟然早已不见,剩她孤零零地在原地,还有一大桌几乎未动的晚餐。
郭了了咬住下唇,有些进退两难。她多想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让他多陪陪自己。
这里那么大,她第一次来,什么也不懂,路都摸不清。她只认识一个他,他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空荡得让人心慌的地方?
但她偏偏做不到。任性而自私,终归不是郭了了的性格。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到连彼此的私人空间都不存在的地步。
然而,直到郭了了上床睡觉,霍璟然都没有再露过面。
黎嫂替她安排的房间就在霍璟然的书房对面,那边离楼梯口很近,方便郭了了平时上下楼。
只是霍璟然书房的门闭得实在紧,一丝光都没有透出来,她也想不到一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进去找他,最后,只好郁卒地进了自己房间。
换做平时,郭了了的睡眠质量那是好得没话说,几乎是一碰枕头就能一觉到大天亮的。但是,今天晚上她特别的不踏实,在巨大size的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睛,竟然还会觉得太黑了不好受。
明明床垫比加工过的棉花还要软,陷得她整副骨架都快要酥掉;明明四周的空气还经过了加湿器的过滤,吸进一口满满的都是饱满的水润;明明床头的抱枕是她家里的三倍大,抱起来又充实又舒服……
但是为什么明明档次上升了那么多,她还是会辗转难眠呢?
认床?不会呀!她去林果家里也照样能睡得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睡太饱了?见鬼,那这么多天她在医院天天睡十多个小时是在挑战自身极限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郭了了从被子里挖出脑袋来,深呼一口气,竟然觉得口渴了。打开床头灯,她看到放在旁边的小闹钟,一点三十五分,秒针还在不遗余力地向前挺进。
真想骂句粗话啊,她郭了了竟然失眠了。失!眠!了!天理何在啊!
抓抓蓬松的头发,郭了了决定下楼倒杯水喝,或者牛奶也行,有助睡眠。
趿拉着拖鞋,路过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加湿器已经停止工作了,怪不得她会口干舌燥了。不过郭了了转念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挺好,毕竟这东西用多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扶住楼梯,却发现下面的大厅里隐约闪着灯光,不是太亮,却也不是一片漆黑。起先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揉着眼睛探出头去,但事实证明她没有。
“谁……谁在那里?”
郭了了的声音不可自抑地抖了一下,这么晚了,那点光就跟幽幽的鬼火一样,她胆子又不是很大,自然慌了。
下一秒,极清晰的“啪沙”声跳入耳膜,像是有什么东西打散了,飞了一地,然后沙发上忽然支起一个人影,在灯光的投射下放大了无数倍,郭了了刚想尖叫,就听到熟悉的男声低低地扩散开来——“了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璟然?”郭了了攀着扶梯迅速下楼,就见霍璟然坐在沙发上,头发微乱,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A4纸,她想起现在的时间点,脱口就问,“你怎么还没睡?”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一大堆她完全看不懂的报表,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的数字晃得人眼花。旁边平摊着各式各样的文件、策划案、企划案,每一份都有小标签贴着,但是摆放得很乱,要找特定的一份肯定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霍璟然刚才在沙发上躺得有些久了,动动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才弯下腰捡起刚才掉落的文件,按顺序排好。他抬起头递给她一个精神的眼神,淡淡地说,“我弄完这些就睡了。”
“你别告诉我,从回家开始,你就一直关起门来在工作。”郭了了吸一口气,也不觉得渴了,径直走过去把最大的那盏吊灯打开,厅内一下子明亮起来,两人的眼睛都适应不过来,拿手挡了一下。
霍璟然见她只是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就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顺手把暖气打开了,语气还是非常平稳地,“我没有太留意时间,做着做着就到了现在。但那个时候你已经睡了,我怕在书房敲键盘会吵到你,所以就挪下来了。”
郭了了瞥了一眼吊灯,闷声不吭:她是个见光死,睡觉的时候哪怕透进一丢丢的光就没法睡着。霍璟然工作到这么晚竟然只开了这么一盏亮光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灯,是不是也是为了自己?
原来他并不是太闲,而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忙到要死。接连这么多的日子里,他白天一直伴她左右,悉心照料,晚上又得变身成工作狂人,熬夜加班。
然而男人却从来没在她面前显露出过任何的异样,不抱怨,更不厌烦。
郭了了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他对她这样好,她还尽在那里想些有的没的,真是让人讨厌。
“璟然,对不起。”
“嗯?”霍璟然刚刚send出去一份邮件,转过头来却看到她眉头紧蹙的脸,不由疑惑,“好好的,怎么忽然道起歉来了?”
郭了了下意识摇着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热空调的风吹得她有些晕乎,霍璟然坐得离自己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却很清新的男性气息,仿佛受了蛊惑一般,郭了了靠上去,搂住他的腰,像是一只寻求温暖的树袋熊。
霍璟然任她抱着,压低声音问道:“你今天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你……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等你告诉我而已,但你却一直忍着。了了,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郭了了摇摇头,慢慢贴近他的心口,小声地、怯懦地说:“我很害怕。”
“怕?怕什么?”
“璟然,你不明白吗?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跟你一起生活,我害怕我适应不了,这种感觉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我没办法淡忘。”
郭了了不由地抓紧他的手臂,渐渐发起颤来,“你看,我辞了工作,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就搬到你家,甚至,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变成一个完全的闲人,这些我都不后悔。但我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好像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或许没有背水一战那么壮烈,但是,我真的赌上全部了。我……我输不起的。”
她仰起头,费力地深深望进他的眼里,“你明不明白?”
霍璟然静静同她对视,隔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坏心眼地弄乱了她的发,然后又不厌其烦地重新理顺,哭笑不得地说:“你呀,趁我不注意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可是……”
“了了,我们俩是平等的,你完全自由,我从没想过要束缚你。你没发现么,这么大这么冷的地方,因为有你在,才有了那么点人气和温度。所以,别怕,我在这里。”
“嗯。”
“而且,你如果不想太闲,可以到我公司来做事。我的办公室很空,我不介意你过来陪我。”
“呃……我不懂那些的。”
霍璟然的眸色加深,凑上去亲吻她的发顶,“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看着你。其实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也还是会担心的。”
郭了了听他这么直白,老脸一红,闷声说:“你又乱讲了。”
“呵,你就当我乱讲吧。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有?”
“嗯……璟然,你困不困?”
“还好,我刚刚在沙发上睡了大概半个小时。而且昨天的工作还没做完……怎么,你困了?”
“嗯。”
郭了了把藏着掖着的话全部说给他听,忽然就如释重负了下来,疲劳因子悄悄地从身体各处钻出来叫嚣,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快要支撑不住。
“那你睡吧。”霍璟然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的声音宛如最动听的安眠曲,缓缓传入耳膜,沁入心脾。
郭了了闭上眼睛,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挣扎,“那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快睡吧。”
她仿佛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轻浅的呼吸交融,让人异常的舒心。很快的,她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霍璟然宠溺的眸光印在郭了了恬静的睡颜上,久久不动。他把人抱牢,知道她不喜欢在很亮的环境下睡觉,却又抽不了身过去关灯,只好拿手臂挡住她的眼睛,然后才开始翻阅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