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虽不敢说自己看人有多准,但这些年,她也经过不少事,看走眼的时候肯定有,但绝没有这么离谱的情况。她相信那个少年,她更相信自己和楚狄的命不会这么糟!
楚狄像是猜到了林向晚心中所想,他的手上又用了用力,让她把目光从木棚的缝隙是投到他身上,他张开嘴,用气声对她说,“别想太多,相信自己,也相信他,叶楠在等我们回去,我们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的目光热切而坚定,带着无限的力量,让林向晚躁动的心也安静下来。她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听见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咆哮声,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只和他们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
虽然语言是陌生的,但其中夹杂的愤怒却是无比真实,六七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拿着雪亮的钢刀大声的地咒骂着什么,那尖锐的刀锋,擦过了木棚薄薄的板子,立刻在上面留下条条白痕。
小木棚轻颤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林向晚紧紧地和楚狄拥抱在一起,在他的怀抱里,林向晚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将手死死地扣在胸口上,生怕这样激烈的声音,也被外面的人听到。楚狄亲吻着她的额头,他心里紧张的情绪不比她少半分,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害怕,那绝对是胡扯。
自己的生命,握在别人手中,有谁能不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却被近在咫尺的危险所威胁,有谁能这么洒脱?他伤,他死,都没关系,可是林向晚不能受伤,他没办法看她在自己眼前受伤,那比拿刀千刀万剐了他,更让他无法接受。
但有再多的不安,他也不能表现出现。因为他怀里的这个女人,现在只有他一个依靠。他必须坚强,他必须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于是楚狄强抑住内心的忐忑,他无声地轻抚着林向晚的背,轻吻着她的额头。
他的嘴唇因为失水而干裂,粗糙而灼热的感觉,却让林向晚觉得异常安心,她瑟瑟地抬起头,看见楚狄对她用唇语说出几个字。
他说,别害怕,有我在,阿晚,我爱你。
混蛋,一定要挑这种时候表白么?他想让她怎么回答?林向晚莫名的恼怒,一生气,倒也不觉得害怕了。只是眼睛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流出来。
外面的男人因为找不到目标而变得焦躁暴戾,他们漠无目的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敲击着小木棚,摧毁着他们目力所及的一切。
就在林向晚觉得木棚的薄板马上就要被他们敲破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少年急切呼唤的声。
他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在大声地交流着什么,那些男人似乎突然变得很激动,他们像是称赞着少年,然后三三两两快步在结伴而去。
就在他们的脚步声远得几乎听不到的时候,木棚的门,也在此时发出一声哀号,彻底粉碎。
林向晚瘫倒在地上,手脚都是软得,连动也不能动一下,楚狄和少年合力将她拖出来。少年对她笑了笑,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把他们引开了,他们走远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再在这里等一下,我再出去看看。天一会儿就黑了,他们就要散了,你们到时候再走就安全了。”
少年说完之后,似乎还觉得不够,他满含歉意的向林向晚继续道,“真对不起,让你们经历这些……他们其实都不是坏人……”
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和他们一样,都有想要保护的珍宝,所以他们才会举起屠刀。
林向晚僵着脸对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坏人,但你一定不是。吉祥天,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街上的暴动,在几个小时后,就被军队平息,可它造成的伤害,却是长达数月或者数年的。没楚狄带着林向晚经过那些被人砸得稀烂的店铺时,听见从里面传来尖锐而悲恸的哭喊声,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就像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
少年低着头,快步地走在前面,他不说话,清亮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尘蒙。
当天晚上七点多,林向晚和楚狄几经辗转,总算是回到酒店,他们身上沾满了污迹,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整个人显得极为疲惫,但他们并没有抱怨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人,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们的亲人,再也等不到他们的消息,他们的旅途终结于此,灵魂永远也回不了家。
林向晚想留那少年一起住下,毕竟外面还是很乱,但少年却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远方圣洁的白色建筑对林向晚说,“我还没有去见活佛,我的路还要继续。”
然后,他就离开,消失在杂乱破败的街道,甚至不给林向晚一个问他名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