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衷即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商人。他的资质平平,性格软弱,在风云际会,变幻莫测的商战之中,他只能苟延残喘,勉强为生,否则的话后来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楚狄打垮。叶氏企业传到叶衷手里时,还有几十亿的资产,被他辛苦经营几年后,只剩下几亿资产。
他从来也不喜欢在办公室里工作,在面对强硬激烈的对手时,他总是选择逃避和妥协。
林向晚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他躲在书房里,手机响得震天,而他却置若罔闻,埋头于书本花草之中,闭耳关心。
她的父亲,应该当一个教书匠,或者一个园艺师,总强过做一个总裁。
高强度的生活,不但毁了他的健康,更毁了他的幸福。林向晚常想,或许在叶氏倒闭的时候,叶衷心里是有些轻松的,再不用管这样的烂摊子,再没人强迫他早出晚归,与人争锋相对,或许他是快乐的……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这样愚蠢的提问。
将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壁上,林向晚闭上双眼,心脏功能日益衰竭,供血不足,让她时常感到头晕,天旋地转得几乎站不稳,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抑制这种情况的出现,她只能咬牙硬捱过去。
就在这时,女士盥洗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打开,林向晚下意识地拿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她微低着头,往外走去。
手臂被人攥着,她被重重的推进盥洗室的隔断里,脚步虚浮地踉跄了几步,人就被甩在墙壁上,来不及闪躲,手肘被石壁凸起的地方划到,火辣辣的疼。
“出尽了风头,现在想走?叶小姐,你真的以为我的钱就那么好拿?”楚狄的脸色青白,在拍卖会场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使他恼羞成怒,而林向晚刚才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让他更加恼怒。
“楚先生你的钱是被拍卖物的所有人拿走了,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想找麻烦,也找不到我头上。”林向晚虚弱地答道,挣扎着又要往外走,头晕眼花的状态下,她不想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可她避而不见的态度,在楚狄看来,只是心虚的表现,他冷冷地笑了一声,把盥洗室的大门反锁起来。“为何我不这么觉得?阴谋得逞,你一定很得意吧?”
林向晚紧锁着眉头抬脸望他,楚狄的模样在她眼中虚化为层层叠叠的几个人影,每一个,都是不怀好意。
“说起阴谋,我又怎么是你的对手。”林向晚知道他不会轻易就让自己走,只能用手捂住额头,道,“拍卖会有拍卖会的规矩,你自己不知道就硬闯进来,那能怪谁?七百万买个教训,虽然贵了点,不过还挺值当的,明天报纸头版头条,肯定都是宣扬楚先生您如何乐善好施的,不光是你,连带着楚氏的形象也会变得正面高大起来,没准股票都能飘红几个点,这样一箭多雕的事情,楚先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狄呼吸一滞,“你倒是想得挺好,你以为报社的那些娱记是干什么吃的?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被他们写成西瓜大,我今天出的糗,不用明天,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家喻户晓!叶向晚,你一定要和我做对么?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你竟然还问我这个?”林向晚嗤笑一声,“楚先生,你对我家做过什么,你不会忘记了吧?我现在怎么对你,不过都是回报你当初对我做过的一切。”
她说着,靠近他,她离他那么近,从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楚狄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可以看见自己的震惊,但却无法看出她情绪的波澜。
“请你记住我的话,清清楚楚的,一个字也不要忘记。因为这些话,我以后绝不会再和你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记住它。楚狄,当你看见我对你笑,或者我和你说话,向你问好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那灿烂的微笑不过是在提醒你,我对你无比的鄙视,而每一次当我拥抱你时,你所感觉到的温暖,就是我熊熊燃烧的憎恨!不光是现在,以前更是!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如果不是我的存在,又怎么会连累到我父亲,可是我有多恨自己,就有成千上万倍的恨你!楚狄,不要惊讶,这就是我心里想要对你说的话,看似美好的事物总是迷惑人心的,不是么?如果我是你,就会逃得远远的,不会再靠近我,如果你想继续下去的话……那就请好好的享受吧。”
她竟是微笑地说出这些话的,因为语气太过亲眠,使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时候。
她恨他,这恨意从不曾消失,它如陈年的苦酒,只会越积越厚,她恨他,每一分,每一秒,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恨他,不管她如何拼命的想要****,而这恨意总会有破土发芽的种子,冲破一切阻碍,冒出她的心头。
她做不到,她无法假装出原谅他的姿态,她做不到,如果一定让她做的话,她宁可死!
你有没有试过,将刀刃一寸一寸的刺入自己的胸膛,冰冷的铁器割破血肉之躯时,你并不会觉得疼,只是会觉得冷。
楚狄从来也没有这样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