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看着自己的幼女哪能不心疼,朝六娘招了招手,“过来,到阿娘跟前来。”六娘顿了顿,走到塌前斜坐在郭氏脚边伏在郭氏膝上。“六娘,你怎的还不明白,阿娘并未说你说错了,而是九娘她再怎么不对也轮不到你来管教她,平日里你们私下打打闹闹就算了,闹到殿下面前算什么样子!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九娘没脸,都不用大长公主出手,以她县主之尊就可治你个不敬之罪。”
“阿娘,那我该怎么办,”看着这素来要强的女儿面带惧色。
郭氏摸了摸六娘的头,“莫怕,你先跟着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带阿娘找个机会带你去赔罪。”郭氏此时心里暗自盘算着温妧不久后便要去晋陵,没个两三年不会回长安,正好将二人隔开,省的再出生出些事端。
六娘听郭氏说还要去向温妧赔罪有些委屈,但转念一想待到温妧去晋陵后这府中无人和她作对不由的又高兴起来。
第3章
午后,温妧用完膳自荣寿堂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窗棂前的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书册。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声,温妧似是听到有人唤着小九儿。随即便听到外间的侍女的行礼声:见过六郎君。
“小九儿,我回来了”。随着声音的传来,只见一位身着大红镂金圆袍外披白狐斗篷头戴金玉冠与温妧有着八分相像的小郎君神色匆匆的走进内室,这郎君正是温妧的胞兄六郎温元楠。
温妧起身前扶在凭几上,手中的书随意丢在一旁,挑眉:“啧,这不是咱们长安小霸王温六么,这都快长在别院了,怎的还晓得回府。”
仗着有人撑腰素来满长安作威作福六郎此时乖乖上前侧坐在美人榻讪讪的道:“好九儿,好阿妧,好妹妹,阿兄错了。这不是一同去别院的都是些小郎君,若是带着你,估摸着也是无法照全你的。下次去樊川别院定会带上你,不气,可好。”说话间六郎还伸出手扯了扯温妧的衣袖。
“哼,谁知你下次又回寻个什么由头把我打发了。”温妧故作傲态,抬了抬下颚。
六郎着急道:“怎么会呢,若是下次我依旧这般,就罚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我帮你写了,反正我们字迹也一般无二。”
温妧深知自个儿身子骨不好,这寒冬腊月的,便是六郎同意带着自己去,晋阳大长公主也是不同意。这会儿也是无事儿和六郎斗嘴罢了。
“哎呦,瞧我可把正事忘了,昨儿被五兄逮到逃学,五兄可还动怒。今早福安去传信,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昨儿不派人去传信呢!”六郎突然记起自个儿今早从别院赶回来的原由。
听这话温妧也不由蔫了,幽幽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昨儿夜里阿兄竟然去找先生请教学问呢,莫说那会儿坊门已闭,没法子去寻你,便是我也快歇息下了。”
“哦,对了”温妧起身下榻,趿拉着鞋子,走到书案前俯身拿起一叠纸,“呐,这是昨晚抄的五十遍学记,我手腕现在还疼着哩!”
六郎看着温妧手中捏着的厚厚一叠纸张,哀嚎一声,一副了无此生的模样仰躺在美人榻上,“天哪,估摸着我除了逃学还得再算上外出游玩这一条,那小郎我得抄书抄到什么时候。”
六郎突然跃起身下榻,朝温妧作了个揖,作怪道“到时候劳请县主遣个人去太医署请个善骨科的医师帮温六看看手腕。”
“噗呲”,温妧眉眼弯弯,用绢帕掩着口鼻。“好说,好说,好歹你也是本县主的嫡亲兄长,不说给你请个太医令,也给你请个太医丞。”
两人在屋内笑闹一团。
侍在屋内的顾嬷嬷看着屋内闹得世家贵女该有的风姿仪态全无的温妧,眉头微蹙,摇摇头转身出屋,眼不见为净。
闹了会,温妧看着六郎又占了她的美人塌,皱眉上前踢了踢六郎的小腿,“起开,我要躺着。”
“啧,让小郎我躺会儿。”
“那你挪挪地儿,给我坐着。”
六郎挪了挪屁股,给温妧让了块地。六郎看着塌上温妧刚刚翻着的书,笑了笑,“嗳,我给你寻些好东西,你要不要。”六郎推了推温妧手臂。
温妧挑眉好奇道:“什么,给我看看。”
六郎闻言挤眉弄眼,朗声:“迁子,进来。”
便见六郎的贴身小厮迁子弓着腰快步走进室内,伏地行礼。
“把东西给我,退下吧!”
“唯!奴婢告退!”迁子从怀中掏出一包裹呈给六郎。
“六郎,你从哪儿寻来的戏本子。梨花台排的戏我都看腻了,每每都是那几个花样。”
温妧极爱听戏,晋阳大长公主便在公主府建了个梨花台,养了一班伶人专给温妧唱戏,平日里若无事儿,温妧就窝在梨花台听曲观戏。
听着温妧惊喜娇声,六郎眉眼舒展,“还不是小郎我整日里听着一小祖宗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埋怨梨花台的戏唱来唱去就那几样,为了安生找了门道来堵那祖宗的嘴。”
温妧这会儿,笑嘻嘻,卖乖讨巧,宝贝般的捧着戏本子。但还是按耐不住性子好奇道:“你从哪儿寻来的?”
六郎无所谓说道:“王八给的,前几月他随着他兄长去给他外家洛阳魏家贺寿,与他书信时无意听闻魏家豢养的伶人排的戏尚能入眼,便让他讨了这戏本子带回来给我。”
“王小郎君?”温妧诧异道。
六郎口中的王八乃敬国公府八郎君,与六郎私交甚好。
“呐,你且让梨花台的伶人先练着就是了。不要给五哥哥知晓是我给你寻的戏本子,若是被他知晓了我又该加一条罪状了”
温妧撅嘴小声嘟哝:“哪来那般夸张,不过是喜爱听曲儿罢了。”
“啧”,六郎伸手捏了捏温妧粉嫩的双颊,“说什么?”
温妧赶忙满脸殷勤,奉承拍马:“没什么,只是说六兄是这世间最好的兄长。”
“呵,谁是最好的兄长。”清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温妧六郎嬉闹声戛然而止,闻声望去。只见一身材修长的男子立在屏风旁。蓝色的缎子长袍上绣着暗纹,外搭着灰白氅衣,束发的羊脂白玉簪衬的男子温润如玉,光风霁月,来人正是五郎君温元杝。温妧和六郎见五郎君只是立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两人忙从塌上爬起来,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那儿叫了声五兄。五郎君看着刚刚还闹的正欢的两人此时一脸心虚的样子站在那儿,安静如鸡。冷笑一声抬步走到温妧书案后脱下氅衣交给降香,掀起衣袍下摆端起南星呈上的热茶抿了抿。
两人听着茶盅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背后起起了一阵冷汗。世人都道辅国公府嫡长孙乃长安第一翩翩郎君,不过十七岁便名满长安,乃世家子弟的表率。在外人眼中的谦谦君子在温妧看来不过是他五哥哥的伪装。五郎君瞥着两人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中拿的什么,给我瞧瞧。”
温妧忙道:“不过是些奇文异志罢了。”温妧一边说着一边着急的朝南星使眼色想让她帮她把戏本收起来。
五郎君一向不喜温妧听戏,认为向温妧这般的贵女就该作诗抚琴,闻香品茗。虽有晋阳大长公主纵着她,但温妧也是不敢教五郎君看见她让六郎给她寻的戏本子。
五郎哪里不知温妧和南星的眉眼官司,厉声,“南星把你们娘子手中的书给我呈上来。”
南星满脸焦急,但依旧立在温妧身侧并未行动。
五郎身为嫡子长孙将来要袭爵,此时双亲不在,五郎也在学习族中之事,不久也会入朝为官。虽表面温和但在府中隐隐已有说一不二之势,平日里无人敢漠视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