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说道:“你身负血海深海,所做之事我没有资格评判对错,更无恨或不恨之说。”
苏潋陌道:“但你原可以逍遥天地,不必受任何人拘束,却因为我的关系,身陷囫囵,难道不该恨我吗?”
沈昀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后才道:“事已至此,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苏潋陌望着他,亭中没有掌灯,他的眼睛却似两粒星子般明亮:“我的所做所为,皆是你最为厌恶的,你本有许多机会可以为江湖除害,但你却无数次手下留情,只要你杀了我,所有事情便都结束了,你为何不做?”
沈昀的注意力似乎都只在眼前这壶酒上面:“你我有诺在先,我不会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苏潋陌嘲讽的笑起来:“背信弃义?纵容一个魔头为祸江湖难道不是背信弃义?你宁愿守住我一个人的信,也要背尽天下人的义吗?”
沈昀神情一怔,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仰头喝尽杯里的酒,说道:“我不能为天下人做决定,但我可以为自己做主。”
苏潋陌将目光投向远处,感慨的说道:“我一直在想,倘若我们并非敌人,会是如何模样。”
沈昀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从来不是敌人。”
苏潋陌道:“但也并非朋友。”
酒已经喝了许多杯,沈昀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苍白:“若没有我,你想做的事便会顺利许多。”
苏潋陌伸出根手指晃了晃:“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包括你。”
沈昀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计划失败,你会如何?”
苏潋陌像听到天大的笑话那般笑起来:“我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会失败?不,你错了,不会有那一日,这件事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血债血偿!”他的神情骤然变得狠厉,眼眸中寒光迸现,可见那份仇恨随着时间推移在他心头只会越来越深,不会有丝毫减淡。
冷风更甚,酒壶也已经见了底,沈昀站起来道:“我去休息了。”
苏潋陌指着那几间厢房道:“左手第二间,可不要走错了。”他看着沈昀离去,拿起那只空酒壶晃了晃,今晚夜色虽不好,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差。
无瑕山庄在城里搜寻了一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但对庄内的守卫更加严格了,每隔一段路就能见到放哨的弟子。姜诗璃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她心里担心会不会是苏潋陌,便准备旁敲侧击的问问慕云择情况。慕云择正在会场里查看布置,两年前就是在这里举办的传剑大会,而现在它即将就要迎来新的盛事,这不仅仅为了恭贺无瑕山庄建庄百年,更是他扬名利万最好的机会。
姜诗璃见他正在与庄里的人说话,便站在远处等候,慕云择看见了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向她走过去:“诗璃,你找我?”
姜诗璃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担忧之色:“我听说昨夜有人闯进庄里,他可有伤到人?”
慕云择道:“察觉的及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姜诗璃松了口气:“如此便好,现在无锡城中皆是江湖各大门派的人,其中难免掺杂着一些想要混水摸鱼之辈,云择,你自己也要加多小心。”
慕云择点点头:“我已经加强了庄中的守卫,不会再出这种意外了,只可惜昨夜让那人逃了,未能查出来他是谁。”
姜诗璃眼神一亮,很快又掩饰过去,柔声说道:“人没事最重要了,像这些鼠辈,总有一天会落网的。”
慕云择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这些日子我都忙于筹办大会,对你也多有冷落,再过三天等这件事结束后,一切或许就会不一样了。诗璃,你对我很重要,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他们之间从未说过这样亲密的话,姜诗璃有些愕然,极不自在的抽回手,微笑说道:“你是山庄的主人,才是最应该照顾好自己的人,云择,你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好。”
慕云择欣慰的说道:“有妻如此,是我之幸。”
姜诗璃眼神闪烁:“那我就先回去了。”银珠拼命给她使眼色,想让她再多留一会,毕竟她可是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跟姑爷这样亲近呀,也许多留一会,多说几句话,便能冲破隔阂,让彼此的感情突飞猛进呢!只可惜姜诗璃看都未看她,转身便离去。慕云择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渐渐走远,明媚阳光下,他的笑容却似寒冬冰霜一般骇人。
姜诗璃自然是极重要的,尤其是在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