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陌看了眼沈昀身旁的那把剑:“这把剑是你所铸?”
萧沉应道:“不错。”
苏潋陌说道:“三年前你便毁了铸剑炉,所以这把剑是萧家所铸的最后一把剑,你没有留给自己,却偏偏给了他。”
萧沉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昀道:“在这个世上,只有他才配使用无名剑。”
苏潋陌若有所思地叹气:“剑虽无名,人未必无名,无情之剑,却落在了有情之人手里。萧沉,你隐姓瞒名这么多年,如今贸然出手救他,就不怕被人发现踪迹吗?”
萧沉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世上再无铸剑庄,我虽活着,却早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是不需要害怕任何东西的。”
苏潋陌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一个死人。”
萧沉道:“你若肯救他,这份恩情,他日我必会报还。”
苏潋陌很了解萧沉,几乎相同的经历却让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么多年来,萧沉一直人如其名,他的仇,他的恨,都被深深埋在心底,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苏潋陌把所有人当扯线木偶般玩弄在指间。他没有阻止沈昀走入陷井,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般,把自己藏在任何人都不曾发现的角落,直到今天的事发生。
像他这样的人,只要开了口,就绝不会反悔,所以苏潋陌觉得很奇怪,一个能将仇恨隐忍在心中二十年的男人,为何偏就对这件事这般执着?他说道:“你要知道,欠我的情,一向都很难还上。”
萧沉当然知道他的性格,他们之间,不是朋友,也并非敌人,但都非常熟悉彼此,苏潋陌要做的事,萧沉都看在眼里,而萧沉不想做的事,苏潋陌也不会勉强,他们尊重彼此,也熟悉彼此,但这并不代表苏潋陌就会枉开一面,在人情债上,他一向都一视同仁。但萧沉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潋陌长叹一口气:“罢了,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便帮你这一回。”
萧沉向他抱拳:“多谢。”说完这两个字,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苏潋陌本想唤住他好歹将半死不活的沈昀背到床上,但萧沉竟似片刻也不愿在这里停留,转眼就已经出了屋子。苏潋陌的手都已抬起,只得讪讪收回,拿脚尖踢了踢沈昀,抓住他的胳膊往床边拖去,只听咣啷一声,就把沈昀的脑袋磕在桌腿上。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后,苏潋陌终于不情不愿地背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扔在床上,喘着粗气说:“沈昀,你可听清楚了啊,虽然是萧沉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但他归他,你归你,我救你的这份恩情,也得照样算在你头上,等你活过来,你再一并都还我吧!”
说着,他转了转眼珠子,又补充一句:“至于如何还,由我说了算!”
如果沈昀还能动弹的话,他必然要跳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只可惜他现在徘徊生死边缘,整张脸已经快变成黑青色,要不是萧沉提前封住他的穴道,他肯定活不到现在。苏潋陌说够了也看够了,终于肯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摆在床上,上面赫然有数十枚大小长短皆不一的银针,他先取了最粗的几枚扎进沈昀头顶,再依次扎在其他穴位,最后用一枚小刀割破沈昀左手食指,以自身内力助沈昀稳住心脉,在银针的作用下,乌黑的毒血从食指渗出,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竹窗外投进,林子里传来虫鸟鸣叫的声音,床下已经淌了一滩黑血,沈昀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苏潋陌把银针逐一取下,搭上腕脉沉吟片刻,取出一粒药丸喂他吃下,才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体内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不过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苏潋陌把银针收起来,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最后还是得靠我救你吧?沈昀呀沈昀,能遇见我还真是你的福气,要不然你这条命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他所能看见的就只有眼前,早就忘了是自己硬扯着沈昀去淌这趟浑水,不过他倒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更加记得自己从未说过要取沈昀性命的话!
擅做主张的人,他从来不会喜欢,沈昀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轮不到他们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