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轻松的语气,慕君扬感觉有几分气愤。
他是月朗风清般的人物,向来不会为其他人的事情动用自己的感情,可是自从认识顾灵若之后,他似乎就变得陌生起来,他会开始关心顾灵若的一举一动,会关注她的身体健康状况,甚至会在乎她的所有情绪。
大概,是当初初见时顾灵若的举动太过惊骇世俗,才让慕君扬如此关切吧。可后来这一切,为何会超脱他的控制之外呢?
慕君扬没有答案,也不愿去过多追究。他只希望,在这波澜诡谲后宫之中,顾灵若能够安全福康。
可方才她那毫不在乎的语气,仿佛生病受伤的人与她毫无关系一样,这让慕君扬如何不生气?!
当然,这种气愤升腾的背后原因,皆出自于无法控制的关心之情。
于是,慕君扬的语气也变得格外严肃,甚至带了几分他无法控制的怒意:“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身体是你的,你竟然会如此不在乎?难道折磨自己,就真的会让你的心情痛快许多吗?!你可曾想过其他人?!”
与慕君扬相识许久,顾灵若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一时间,她有几分怔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沉默后,慕君扬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他轻咳两声,打破房间内有些尴尬的气氛,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道:“你本来屡次受伤身体就虚弱,还任性的跑到坟墓边睡了一夜,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顾灵若知道他是好意,心中不由的泛起几分温暖,她拍了拍慕君扬的手背,放软了语气,道:“昨夜是我不对,当时一时兴起,心中又十分烦闷,没有想到那么多。让你担心了,实在是我不好。”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慕君扬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微颤的睫毛掩住了他清朗眸中的涟漪,他不舍的抽回手,转身去拿一旁的药箱。
顾灵若很配合的伸出手腕,等待慕君扬为她诊脉,她看着慕君扬格外认真的样子,笑着偏过头,道:“自从你我相识以来,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麻烦你为我诊脉,你说好不好笑?”
慕君扬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道:“这种事,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你要惜命,而不是一直折磨自己。”
闻言,顾灵若点了点头,笑道:“我自然惜命,只是有时候,总觉得放纵自己任性一番,才能缓解心中的难过。”
见慕君扬沉默不语,顾灵若的语气又沉了几分,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身在后宫,非我所愿。我为求自保,不得不将前皇后逼上绝境,这也非我所求。一切身不由己,虽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我的确做了那些恶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与我脱不了干系。”
“事已如此,你又何必还要纠结自苦呢?”慕君扬打开药箱,熟练的为顾灵若配药。
她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很清楚,他知道,顾灵若是个善良的女子,她的内心远比他所感受到的要柔弱。
顾灵若苦笑的叹了口气,语气里有颇多自嘲的色彩:“是啊,事情已经如此,我再纠结也是无用的。只是,我忍不住去想,以后我的下场会如何?是会像前皇后那样疯疯癫癫的,还是像宁贵妃那般死的不留全尸,亦或者如惠妃一样,抱着终身遗憾凄凉而去?”
闻言,慕君扬的手猛然一顿,眸色黯淡了许多。
但是他没有开口回答顾灵若的话,也没有出言劝慰,他知道顾灵若的担忧与疑虑在步步凶险的后宫之中,是完全正常合理的,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化解开的。
顾灵若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应,她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变得轻松不少,她笑着看向慕君扬,眉宇之间的愁色已经消散无影,她笑道:“就当我说的都是受了风寒后的胡话吧!慕大人宽心,我会好好的,尽量不会劳烦你再来我这汀台轩。”
“那自然是好的。”慕君扬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他将药物研磨成粉,而后细心的包成几个小包,道:“这些药虽然苦些,但为了身子能尽快恢复,顾贵人最好坚持下。实在不行,就吃点甜糕。”
“大人辛苦了。”顾灵若笑着点点头,看着慕君扬有些疲惫的脸色,心中生出几分不忍。
每次她受伤或生病,都是劳烦慕君扬前来照顾,这次她任性露宿荒园,慕君扬旧伤未愈还赶来看她,她想起来多少有几分愧疚。
慕君扬没有吭声,提起药箱转身就要离开。在他踏出内殿的时候,顾灵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停下了脚步,但并未回身看她。
顾灵若直起身子,冲着慕君扬欠了欠身,道:“早晨劳烦大人将灵若带回汀台轩,多谢。”
闻言,慕君扬的身子一怔,他收紧了手掌,良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不是我,你谢错人了。”
说完,他不等顾灵若再说话,就转身离开了。独留下顾灵若一人,呆呆的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