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雪山下的维也纳(2 / 2)

都说,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脆弱的。当我看到他赫然出现在半敞开着的门边时,发梢还滑落着雨滴,甚至,我看不清楚他眼中闪烁着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含悲而笑:“找到也好,这次是真的觉得累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床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一直要逃……”

我鼻中酸涩,嗓子干哑,微微低眉,“是执念吧,总觉得不是那个人,就没有人可以取代了。”

他拍着我的肩,“你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到处找你,报纸上、电视上到处寻你,总归,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见过你。”

我悲伤,却微笑:“谢谢你。”

我流落至此,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过我吧?却是欧尧,他不辞万里地追着我来到了这里,如果说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劫难,那么肯定是这样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术都没问题吗?”

他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接二连三地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

我只点头微笑,说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他说,“等你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城里吧,如果你不想回国,那么我们就不回国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我们?”

“嗯,”他专注地看着我,执起我的手,“你说你累了,我可以让你停下来吗,可以吗?”

我犹豫,可是当我看向窗外微微带着凉意的细雨,算起来,我离开北京也有几个月了,现在已经入秋,沐琳夕,她快生产了吧?

我咬了咬嘴唇,虽然很不想提起那个名字,虽然一出口心口便会痛得不能呼吸,可我还是说了出来:“他们……结婚了吧?”

欧尧略微惊讶,却转瞬即逝,明了地回答我:“嗯。”

“那就好。”我低下头,摆弄病床上白色的被角。

良久,我用自己都听不清楚的细微嗓音问:“他们好么?孩子可爱吗?”

“应该挺好的,她的预产期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月吧,我没有仔细打听过……你知道的,从你走后,我只关心你的下落,其他人的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

“欧尧,”我抬眸看他:“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对我好?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个人!”

“我知道,你可以想他,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没有可能,那么让我做你的男人,你现在心里没有我没关系,我相信,以后你会爱上我的。”

“好吧,我嫁给你。”

说出这句话,竟然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良久良久,他忽然抓起我的手,难掩激动地声音问我:“真的吗?玖月?你是说真的?我没有听错?”

“嗯。”我回答。

就当我是一时冲动好了,因为,真的累了,况且,师北承他结婚了,并且很幸福,很快就要变成三口之家。

我等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没有了他,爱谁嫁谁都是一样,那么,欧尧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那晚,欧尧陪在病房里,在我的身边坐了一整夜。我人那个他回去休息,他说什么都不肯,攥着我的手,一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外面还窸窸窣窣地有雨滴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我闭着眼,等待天明。

等天亮了,心大概也就亮了。

之后的一连几天,他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给我买水果,喂我喝汤,医生说我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他便亲自煮了粥给我。

出院的那天,他开车来接我,我见他才来维也纳没多久,便有了新车,笑他说奢侈。

他也不理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我们以后要在这里长住的。”

“长住吗?”我诧异:“那你的公司怎么办?你真的爱美人胜过江山?”

“公司我暂时交给了别人负责,不过我还是会偶尔回国的。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们在维也纳也开个跨国分公司好不好?”

他笑得眼睛眯着,好像小时候在畅想伟大的未来一样。

“不好,”我说,“别任性了,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就是我真的没事了,过一段,我们就回国吧,我要结婚了,无论如何,也要让我的姐妹们知道的,她们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玖月。”他突然认真起来,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另一边继续开着车,“我们先订婚吧,我们就在这里,两个人,举行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再次逃跑。”

“可是……”

“就这样,听我一次,为我考虑一下,你看,我每次沾沾自喜的时候,你都会突然消失了。”

我只好点头,说好。

我没有想到,他所说的“简单的仪式”竟是如此隆重,不仅请了最专业的策划团队,还有最专业的化妆师、照相师、摄像师,订婚当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与他携手在维也纳森林一路狂跑,后面的摄像师们一路指挥着我们要如何跑,如何让画面看起来更唯美,更动人,他们告诉我一定要像准新郎那样笑得灿烂。

本以为我们的订婚典礼是没有任何人参加的,结果,却是出奇地热闹,因为这里所有的游客都在追着我们跑,像是比他们结婚还要高兴一般,手舞足蹈地叫着跳着。

欧尧抱紧我,紧得我就要不能呼吸,他说:“玖月,这回,我再也不让你跑掉了,你是我的。”

我笑,这样华丽的订婚,这样美丽的风景,可是,我觉得好悲凉。

我们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出现那一日的师北承,也是刚刚出院的我,他带着我直接跑到商场的柜台问收货小姐,他说:帮我未婚妻挑一款适合她的戒指。

他那么强硬,执拗,霸道,完全不顾我的思索和犹豫,便将那枚昂贵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手指上。

头痛欲裂,师北承,我想你,我好想念你,我发疯地在想念你!

“欧尧,“我停下来,朝他疲惫地微笑:“我有点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会?”

“累了?”他摸摸我的头,“还真的,都出汗了呢,那歇一会,我们再拍几组,就去吃东西。”

“嗯。”

我拖着长长的婚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十分迫切地想将此时此刻与姐妹们分享的。

于是拿出手机,同时发给小晴和香南说:亲爱的,我是玖月,今天我与欧尧订婚了,你们会祝福我吧?

结果刚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哇啦啦地响了起来。

是香南,我没有接。

然后又响了,是她的短信。

她说:丫的该死的你跑哪逍遥去了?你知不知道师大少找你快找疯了?他现在完全变了,你再不出现他要毁了,你快回来!

心口像是被谁挖了一刀般,我望着手机屏幕大脑长久地空白。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北承不是好好的么?他不是和沐琳夕结婚了,马上要当爸爸了,怎么会疯了一样地找我,又怎么会变了,怎么要毁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欧尧,他不是说师北承很好很好吗?

难道,难道他骗了我……

一阵凉意漫上心头,我微微转过视线,去看在一旁正忙着对游客道谢的欧尧,他那么好,他那么喜欢我,一切都为我着想,他不会欺骗我的……

可是……

仿佛是发现了我的目光,欧尧走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我,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真的累坏了?还是感冒了,现在天气凉了,让你穿这么少,真的抱歉,那我们不继续了,这就回去……”

“欧尧。”我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你告诉我,师北承,师北承他现在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一切都好?”

他一愣,深邃的眼眸中瞬间被惊慌淹没,“我说过了,他很好,怎么又要问?”

“是吗?”我冷笑,“很好,嗯。”

“玖月?”他急忙抱紧我,“玖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要去听,也不要去问,他都抛弃你了,你就要好好地为自己生活。”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好,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包括师北承在内,他也不能。他没有你那么无私……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好像错了,你亲口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过得并不好?”

“玖月……”

“你说啊!”我突然大哭,咆哮了起来,为什么,每次一触碰到那个男人,我伪装得再久的淡定都会土崩瓦解,是的,他就是我的劫难。

想爱不能爱,想忘忘不了。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香南说他现在完全变了,如果我再不回去,他就要毁了,什么意思?”我哭着喊,周围的游客也突然因着我的情绪大变而慌乱起来。

上次接待我们的那个小姑娘也跑了过来,递给我纸巾,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惧怕。

我这个样子,竟然是那么可怕吗?

“好,玖月,我告诉你,不过你听话,我们回家,回家我告诉你。”

他拉起我的手,匆忙上了车。

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却一直在想,如果师北承并不幸福,如果他真的满世界地寻找我,我一定要回去,谁也阻止不了我。

到了家,我立刻下车,回去房间收拾东西,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再也没有什么让我停留,我要回去找他。

欧尧始终站在我的门口,一脸悲伤地望着我,不言不语。

直到我所有的衣物都装进了行李箱,我才坐下来,眼泪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逐渐理智回到了我的大脑,我想起包里的手机,赶紧拿出来,发短信给香南,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却只回:从你走后,他就与沐琳夕分手了,一直都在等你,最近有消息说你要和欧尧订婚了,可是我们都找不到你。反正也说不清楚,你回来就知道了。

他与她分手了么?他们没有结婚?

并且,他一直在等我……心里痛,眼睛也痛,好像一瞬间我身上的所有感官,所有部位都不可制止地疼痛起来。

我站起身,提了箱子就要往门外冲。

“玖月。”欧尧终于伸出手拦住我,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坚韧和寒冷。

“你放开,我要回去。”

“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望向他:“我们只不过是订婚,我还没有真的嫁给你,你也没有权利控制我的自由,让我回去。”

“不论你去哪里,以后,都不可以和师北承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地说,眼中的寒意愈加地深了。

我轻笑:“没有人可以管我和谁在一起。”

我挣脱他的手臂,冷漠地走了出去。却在身后听到他突然绝情的声音:“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就会完全地毁灭。”

“你说什么?”我停住脚步,转头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的事业,他的家庭,他的全部,我都会让他毁灭。”

“欧尧!”

“我爱你,玖月,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看一看我,我给你的爱还不够吗?”

“不论你怎样说,我都不会与你在一起了,欧尧,你让我好失望。”

“就算失望也好,我也要得到你,你看这些,都是什么?”

他走近我,手中拿了一堆的文件和资料,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全部都是他和师北承公司的业务往来。

“这又怎样?”

“这些,所有的产品都是劣质品,不仅劣质,而且含有对人体有害的金属。”

“然后呢?”

他冷笑,“然后,他作为总经理,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产品都是经过他手批量销售给我旗下的子公司的,如果有一日,我不高兴了,把他告上法庭,就凭这些,他们卡蒂日记不仅会受到牵连,他自己,恐怕也不能躲避牢狱之灾。”

“欧尧!我从没有想过,你竟然背地里对他下手!”

“我并不想对他怎样,”他扶过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只想要你,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我不会对他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我只会给他更多的好处和利益。”

“不可能了,如果是昨天,我可能还会感激你,可是现在,没有想到,你竟然拿他来威胁我。”

我说完,转身走了。

午夜的机场,并没有几个人,我坐在等候大厅,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机票。

明天,我就可以回到北京,就可以见到他了。

是的,我回来了,师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