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闹就有静,有那样每天仿若过年过节般笙歌鼎沸的轩敞大院儿,也有适合三五知己小酌的小花园子。里头亭台楼阁、曲径朱槛、花木扶疏,人坐厅中可望庭园里的湖石花木,雅集小宴,仿若在自家宴客一般,毫无市井烟火气儿。
雅俗不同,自称一体,所以才能各得其所,食客川流不息、四季盈门。据说每个晚上,进出“楼外楼”的食客都能逾千人。
不过这样一间里里外外竟然能够容纳上千人同时坐下来吃吃喝喝的大庄馆,在颖娘看来,实际上是并不足以被称之为饭庄的。
毕竟不管饭庄也好酒楼也罢,就算是夜摊档,那也总得让食客有吃食吃到嘴才能成,其次才是场地同主事人。
可“楼外楼”既不供菜也不供酒,甚至于根本没有厨房一说,别说自家压桌的那一两样秘而不宣的招牌菜了,就连一盅迎客的白开水都端不出来。
可是,它偏又能向食客提供场地,而且陈设雅致、温馨。颖娘见识虽不多,可仅凭这栋主楼,即便不能同那些个争竞奢华的大酒楼、大饭庄一较长短,却已经半点不逊于自家当年延请名家出手布置的店堂同正院了。
而且,楼里除了一应桌椅用物,还能向食客提供精致讲究的餐具,甚至于还能细枝末节到清洁使用的洁纸、安抚孩童情绪的玩具、能让大人腾出手来也能方便孩童用餐、保障孩童安全的孩童餐椅。
这份周到,可以说是颖娘生平仅见。
可这还不是最难得的。
而这最难得的,其实说到底也不是这些个挎着篮子推着小车在食客间兜售应季自家招牌菜的伙计经济们。
当然,这确实极其难得——起码在颖娘而言,这完全称得上闻所未闻、生平仅见的创举。
毕竟哪怕这世上最豪华的大庄馆,也不可能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就譬如量酒的酒楼不可能卖茶食,做地道南菜的馆子不可能去卖京菜,专卖小食的小饭馆子也做不出整桌的宴席菜……
可在“楼外楼”,虽然仍旧不敢说山珍海味、时令珍馐应有尽有,可食客们不管想吃些甚的,旁的不敢说,但凡满崇塘能有的,无论是南菜、京菜,还是冷碟、热炒、羹汤、大菜、果子、点心……或许再不用跑断腿,只消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擎等着那些个挎着篮子推着小车头顶藤匾的经济伙计送上门来就成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经得起食客细品的美食。
听范老二字里行间的意思,甭管是如意斋那般挑上幡子就能开张的小馆子,还是设有雅座雅间、能办散座也能应宴席饭馆子,再抑或如福寿堂这般有规模上档次、讲究精工细作的老字号,都派了伙计甚至朝奉常驻“楼外楼”,每晚都会带上拿手好菜过来兜卖,甚至于那些个俱有看家本事、能接堂会的大饭庄,都时常承借“楼外楼”的地方来承接筵席……
可对于接受能力很强,反应快、理解能力也强,很快就接受了这样新鲜经营模式的颖娘来说,最难得的,或许不是旁的,还是“楼外楼”的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