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又刚花了两百两银子来翻新,青砖灰瓦都是簇新的,起码十年不用再动。正院里还是清一色的鸡翅木家什,陈设都是古董,字画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算下来少说也值个一两千两银子。
怎的不同摘了他心肝一样。
可转念一想,他还真就不信了,老畜生真的敢纵火!
何况就算送他十副熊心豹子胆,真的放了一把火,可后院里又能有甚的值钱玩意儿,不过粮食同房舍,就算烧光了也不痛痒,何况何家还养了这许多的家丁伙计,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可不是吃闲饭的。
而且吧,何满仓一肚子下作主意,已是盘算着何员外利令智昏,提油救火如此昏聩,说不得反倒便宜他接下来行事儿了……
狗屁不通的何满仓打心里一万个不想帮何员外擦屁股,可其余一众宗亲街坊们,好些已经醒过神来,俱都心急如火般的嚷嚷着救火了。
何满仓翻了个白眼,又紧接着琢磨起怎样才能把眼前这场面圆回来,只他仍旧缺氧的脑袋里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不免进退两难。
而后院之中,阿芒同丫头赶到的辰光,后院中一溜七八间后罩房已经烧起来三间了,其中还有一间正是柴房,黑烟滚滚,已经呛得人说不出话儿来了。
苏二郎正领着十来个家丁伙计在用沙土灭火,而似乎真个失去了理智的何员外却举着火把,仍在倚疯做邪的意欲纵火。
老管家同何娘子领着两三个家丁,正在围堵他,老管家老泪纵横,都快跪下了。
阿芒只看了一眼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无畏纠缠的这几人,当机立断地就让丫头先把何娘子带出去:“这火没救了,你带着奶奶小小姐先离开,离得越远越好。”还道:“苏相公交给我,到辰光咱们会合,还是老规矩。”
丫头年纪虽不大,可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本就不能是等闲心性的孩童,更不曾怨天尤人的把自个儿当孩子看。
很快明白了阿芒的意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重点头,同阿芒说了句“小心”,就过来拽着何娘子往外跑:“婶子,远水救不了近火,别说咱们还没水,这火没法救了,咱们保命要紧,我先陪您把妹妹送出去……”
何娘子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丫头提起女儿来,瞬间醒过神来,望了眼正领着人挖土灭火的丈夫,倏地泪盈余睫,仓皇点头,竟是甚的都没说,转身就带着丫头往偏院去。
阿芒看了眼没做无畏纠结的何娘子,长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捡了块砖头,就要往还在发狂的何员外脑门上拍。
阿芒也不知道何员外到底是真疯假疯还是失心疯,不过力大无比却是真,四五个人竟然完全拿他没办法,不但夺不下他手里的火把来,还差点被他点燃了衣裳。
就连阿芒都试了两次,才抓住机会,两步越过气喘吁吁的老管家闪到何员外跟前,一砖头下去,正中目标,何员外两眼一翻,瞬间失去了行动力。
回过神来的老管家踉跄了一下,自然大怒,眼神如刀子似的朝阿芒劈过来:“兔崽子,老子宰了你!”
可到底顾不得收拾他,慌手慌脚地先扶住了七荤八素的何员外。
阿芒耸了耸肩,气息不匀,面上却带笑:“不把他砸昏,你们这是要陪葬吗?”
说着含含糊糊地丢下句:“宅子必然保不住,你们有甚的,赶紧早做打算,保命要紧。”
就顾不得理会他们了。
顶着叫人窒息的灼热和浓烟跑到苏二郎跟前,拖了他就要走:“相公,别再徒劳了,老房着火烧起来没救,咱们自保要紧,快点离开这里吧,奶奶同小小姐还在等着您!”
这样说着话儿的工夫,其实从着火到此刻,前前后后也不过小半盏茶的光景,可眼前一溜后罩房已经全部燃烧起来了。
苏二郎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黑发红,嘴唇却发白,已是汗如雨下,却是摇头:“不行啊,不能让火势继续蔓延烧向四邻,这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