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世卿有些愕然,“老侯爷……去了?”
刚撤了白布的那人声音嘶哑,闻言重重呸了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亲爷爷都能动手,这时候装什么孙子?!”
林世卿听了个云里雾里,被骂的很是莫名:“我?”
“王八犊子,咱们老侯爷对你多好,养你多少年?还好意思姓林?良心给他妈狗吃了,白眼——唔唔唔唔……”
约莫是意识到这人应该是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方甄又将手中的白布重新塞回到了那人口中,成功堵住了其后一段漫长的粗口。
方甄将木笼子重新锁上:“老侯爷去了,这几名亲兵先发现的,第一时间禀告了我后,我便做主将他们扣了下来。消息暂时留中未发,绍京那边我也没上折子奏报。”
林世卿脸上的笑意没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老侯爷的尸身呢?”
方甄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有十天了。尸身我存了几天,期间去楚军寻过你几次,那边应了说去禀报,但回禀说相爷早回了咱们周军这儿,我便估计你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被耽搁了。这事情不便宣扬,我便没再寻你。过了几日,我怕尸体放久了放不住,反被人发现,只能就近葬了。刚刚听人禀报说楚军那边沈将军亲自领了几人进去,我猜应该跟你有些关系,才又遣人去试。”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死的那个不是老侯爷。”
林世卿微微颔首,而后转头看了一眼木笼子里仍在瞪着眼睛看他的那几名亲兵,疑惑道:“这几人是……”
“老侯爷的亲兵,”方甄道,“我之前在那人的监视下,没法跟你通气——我以为这几人是那位监视我的人安插的,但严刑拷打了几日,发现不像。”
林世卿又仔细扫了那几人一圈,过了一遍脑子,道:“这几人是祖父的亲兵,我有些印象,跟祖父有些年了,应该不是另外安插的……不过那人是怎么死的?我是说那位老侯爷。”
方甄抬起手在喉间比划了一下:“一刀,利器割破,直接切断了喉管,没有其他任何伤口。”
“一刀?”林世卿抿了抿嘴唇,“那他们呢?为什么对我……”
方甄叹了口气:“那位老侯爷死的时候手上攥着一块衣服上撕下来的白布,身边不远还有一只丹顶白羽的鸽子——就是你惯常用的那种,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合都合不上……他们来禀报我时是黄昏,晚炊的时候,说那日只有你去见过老侯爷,中午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们老侯爷睡了,不让人打扰,还说似乎在你袖口看到了血迹。”
“对了,四周还发现了火烧过的痕迹,”方甄又想起来了点什么,补充道,“只是附近都是沙土,看样子是没烧起来,只是尸身附近几处都烧得焦黑,再找不到什么旁的线索了。”
林世卿隐约有了个猜测,却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
方甄以为他是被人冤枉了,一时难以接受,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这里没别人,方叔便说两句实话。一则,就算没人说,方叔也知道这事肯定不是你干的,何况就是你干的那又怎么样?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老侯爷。二则,楚军那边我没提过,但我偷偷派人问过沈寄寒,他说你有事离开了,根本不在军中。只是这群榆木脑袋不信,唉……不过也是,毕竟你不在这事没法解释。”
林世卿感受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是也没说什么,只简单的道:“我大约知道是谁做的,前些日子我离营也是这人的缘故。”
方甄一惊:“你知道是谁做的?谁?”
“此人身份不简单,还在调查,”林世卿没有多言,转而道,“当务之急还是南征——方叔做的对,不管死的那人是真是假,老侯爷身亡这件事都不能传出去,楚军在侧,齐军在前,即便有盟约,但也不能保证齐楚就没有联合的可能。”
方甄听后重重点了点头:“若不是那时你在楚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都想劝谏陛下不要发兵南征了。你那时候在楚国,不知道——临着南征前没几日,老侯爷突然上折子请求随军,陛下竟还答应了,还换了主帅,也不知这都是怎么想的……”
“罢了,毕竟是陛下,不提这茬,”方甄缓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临时换帅已然出过些风波了,现在阵前主帅被暗杀,偏还是劳苦功高的老侯爷……你知道,如今凡在军中有些功勋在身的,多少都受过老侯爷的恩,或者在老侯爷手下待过,一旦知道老侯爷因为南征不在了,还是这么个死法——就算我能压得住这群人,陛下和朝臣那边怎么交代也是难题。”
二人无言片刻。
“压着,”林世卿倏地道,“一直压到南征结束,班师回朝,你我亲自向陛下禀明。”
方甄“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人不在京城,还不知道说了以后那边怎么编排,尤其是你,本就在风口浪尖上……还是压着好,免得控制不了。”
说着,方甄又瞥了一眼木笼子:“那这几个呢?都是老侯爷的亲兵,不好——”
“杀了,”林世卿深深看了一眼那两座木笼子,截断了方甄的话,继而收回目光,轻声道,“方叔,你知道,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方甄细细抽了一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