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有了个切入点,林世卿打定主意,回营以后立即着手去试探一下老侯爷,如果那位老侯爷和许君皓是一伙的,他对于自己活着回来,应该会很有些见地。
再说镇口那群门神。
他们这下全员挨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体老实不吭声了,磨磨蹭蹭应声后,三两一群的正要散,孟、林二人便又听到有一队一起走的几人中,有人低声嘀咕道:“头儿净吓唬咱们——前面几个村子不也有咱们的人嘛!这俩人就算从咱们这里溜了,但总不能飞天遁地,还能一路都不被人发现?”
“就是的,俩男的么……长得漂亮更好抓。”
“谁说不是呢?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怕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知道这俩人是什么身份吗?难不成真是少主的禁脔被拐跑了?少主看着……有时候是不太正常,但也不至于有这种难言之隐吧——哎,你说,咱们少主不会真那么……那个吧……”
“唉,这我上哪儿知道?少主只让咱们抓人,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人,又是犯了个什么事,不就只能猜了嘛!偏偏还遮遮掩掩的,不就只能往这上面猜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啊!头儿也真是的,话还都不让人说了……”
几人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说着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们那头儿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被眼神照顾到的几位各自浑身过电似的,立马立正站好,缝上嘴,终于安静了下来。
聚在一起的人四散分开,有一部分进了镇子,另一部分却仍在镇口守着。
距离渐近,林世卿三人微微压低了头,继续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常笑不自觉的攥紧了林世卿的袖子,林世卿立时便察觉到了,抬起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常笑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手。
镇口守着的人大多对这几个逃难乞丐模样的玩意视而不见,但仍是有一小伙人恪尽职守的注意到了他们,一人捏着鼻子当先凑到前来,嫌弃的上下了打量三人几眼:“呕——这都什么味儿……馊的吧……”
另一人见同伴上前,只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跟着走了过来,屏着息,例行公事般的道:“把头抬起来,我看看再进——”
“别逗了兄弟!”那伙人中的一位细高个儿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又立即退了回去,一只手留在鼻子前呼呼扇风,打断了他,“这上面要找的是俩人,成年男子!你看这仨,数都对不上!还有,从性别到长相……你还让他们抬起头给你看?真是要瞎眼了,可让他们赶紧滚吧!”
刚刚说话的那位又看了一眼画像,顿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例行公事,跟着身旁几位兄弟骂骂咧咧地一起让开了路:“真是晦气……”
三人中间那位披头散发的老婆子似乎被他们吓到了,全身一抖,连连点头低声道:“谢谢各位爷,谢谢各位爷……”
孟惊羽握住林世卿胳膊的手一紧,片刻又放松了下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演得越像越容易混过去。
孟惊羽也随着压低了嗓子:“谢谢各位爷,谢谢各位爷……”
听到了两位先生的话,常笑也机灵的跟着一起瑟瑟发抖道:“谢谢各位爷,谢谢各位爷……”
身旁那群人犹自对他们品头论足:“就这副德行,还狐狸精?还小白脸?可拉倒吧——以后拦人也要挑挑再拦啊!”
林世卿几人未管那些人的话,在那些人指指点点的注目礼下,颤颤悠悠进了镇子。
镇子内部却并不如常笑所说一般——街上几近无人,房屋大多已经破败了,檐角的残砖片瓦裸露出木制的梁架,墙体老旧,雕栏斑驳而鸟雀不落。
林世卿并不意外。
多年前,他沿着洵河走,看到的也是一副类似的景象。
但凡遭遇战火波及,百姓之力所不能及处,城郭村镇多是这样一番十室九空的情状——不是不想要家,只是留下可能要命,家也可能早晚要没,不如流徙,总还算苟活着留下一口气。
楚国休养生息二十余年,百姓大多也算富足安乐。再者,朝中两党势如水火,保嫡一党为求孟惊羽这吉祥物平安长大,他有机会白龙鱼服之时少之又少,即便偶尔有,也只是随着陈墨阳出门——少年公子相携出游,京华巷陌尽是一片繁花锦簇。
如此而已。
而今,眼前这些于他而言,几乎是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