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带着就带着,一个女人而已。”
孟惊羽听着这话音已经开始味道不对了,心说看来他家这位醋坛子有点大,不能再惹,立即摇了摇头。
林世卿没懂他这摇头摇的什么意思,便干巴巴的瞅着他。
孟惊羽从袖中抽出红线的一头,近乎郑重的交到了林世卿的手里,牢牢包住了他的手,深潭一般的目光映着林世卿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孟惊羽心满意足的道:“世卿,别唬我,我手里红线的另一端是你,跑不了的。”
那个姑娘有些接受无能的看着他们两个的握着的手,半晌,带着同样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尖叫一声,跑了。
孟惊羽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好笑的吁了口气,口中却是事不关己似的说道:“唔,竟然吓跑了一个?”
林世卿:“……”
吓到的何止这姑娘一个?但凡是能跑,他也早就跑了。
可惜,林世卿现在僵成了一块敬业的门板,连面部表情都固定在了刚才那个干巴巴的笑容里。
林世卿好半天才感觉到他被劈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好像还能动,俢木偶似的一点一点活动了一下表情,连手都忘记甩开了,话也说得有点磕巴:“惊、惊羽,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男的!”
“你是男的么?”孟惊羽一句话就让林世卿这个刚修好的木偶再次崩坏,然后不知道是要灭火还是要火上浇油的,他又补上了一句,“就算你是男子那又怎样呢?”
孟惊羽耐心的将他一路细心收下的红线一圈一圈绕到了林世卿的手腕上:“这是老天定的姻缘——我说了,你跑不了。”
这一刻,孟惊羽不是大楚新帝,林世卿不是大周左相。
他们只是被一条红线牵到了一起的人。
直白又明了。
林世卿几乎就要被孟惊羽笃定到仿佛带了神性的口吻蛊惑,可只是刹那之后,他便又回过了神,试图解释些什么。
“什么?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男子?不是你之前停住不走了,还是,不是你在之前的廊桥上放开了红线?”
这几个问题还真的是简单到不好回答。
林世卿在和了浆糊的脑袋里艰难的扒拉出来一丝落不下脚的理智:“我……我在你走之后偷偷换了另一条红线,所以——”
“所以这更说明了这是天注定的不是吗?”孟惊羽果断的打断他,将他们两个用红线连起来的手腕举到眼前,“这是你选择的,更是天注定的,难道不是吗?”
林世卿白皙纤细的手腕在两圈红线的衬托下有种异样的妩媚。
他沉默下去。
好半天过去,他才倒腾出来点能用得上的力气,撇开孟惊羽试图阻止的手,认认真真的将那红线一圈一圈的拆下,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提醒孟惊羽:“陛下,何必跟臣开这种玩笑?”
一点都不配合的,远处的烟花顺着这句话一簇一簇的接连爆炸开来,让林世卿这句原本就有气无力的话音彻底消失在远远传来的呼声和响声里。
“什么?”
孟惊羽侧过头去听——他们离的这样近,他不是没听到,只是不想听到,便当做自己真的没听到了。
林世卿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腕,忽然觉得刚才还浆糊着的脑袋也随着这两圈红线的离去清明了起来,也空荡了起来。
林世卿的脸上重新挂上的温和的笑意——他又是那个温润如玉又让人看不透的大周左相林世卿了。
孟惊羽放下了手,有点失望的想道。
林世卿往后退了一小步,留出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指了指远处的烟花,美瓷一般的脖颈伸长了一点,对着孟惊羽侧过来的耳朵简短的道明来意:“画舫。”
随着话音而来的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孟惊羽城墙厚的耳朵根难得烫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世卿微笑着转过身当先走了出去,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得稳稳当当,在他身上已然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个无措的影子——他连自己都快骗过了,他自信,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乱如麻。
孟惊羽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酸甜苦辣咸的转了一转,还是苦笑了一下,摸了摸早就被他塞到衣襟里焐得暖烘烘的那个“上上签”的签诗字条,顿了顿脚步,随即顺着林世卿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
最是伤情日落山,重重险困势难安。
须效箕子佯疯避,若问艰危可过关。
下离上坤,地火明夷——中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