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竟然没有发怒,眼中闪过兴味的恶意,“他们开始调查江白焰了。”
简静的眼皮抽跳了一下,不明显,却未曾躲过他的视线。
他弯弯嘴角。
小姑娘还和过去一样倔强,这样勇敢骄傲的灵魂,只能令她陷入绝望之境,再摧毁她的人格,方算是真正驯服了。
踱到椅子上坐下,他习惯性地藏在黑暗中,谑道:“很惊讶吧,你安排的两张底牌,居然互相耗上了。”
她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清楚得很。”他道,“你的合作人压根不是警方。无缘无故,警方不可能浪费警力,他们只能在你出事后才能立案调查。再说了,就算是你的‘熟人’,似乎也不赞成你这么做。”
简静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不敢叫康暮城知道,却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几番思量,便想到了这么一个人选:你救过他,还给了他不少机会,于私情于利益,都勉强能信任。”她越紧张,他越从容,“小静,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简静反应极快,立即道:“你被人出卖过?”
“那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了。”他摇头,言语竟有几分真心,“不要相信任何人,人只能信任自己,我们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
她道:“心虚的人才不敢信任。”
“诋毁我,并不能改变你被背叛的结果。”他整理袖口,微笑,“血淋淋的现实远比苦口婆心的劝说更管用,不是吗?”
她抿住嘴角:“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你小看了人性的自私。”他中肯地评价。
简静凝视着他。几日下来,她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性,每当谈及他本人时,他总是傲慢又易怒,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怒火。
可当他坐下来,像老师一样传授她人生心得时,他的宽容度立即大大上升,轻易地原谅她的冒犯,选择用事实来“说服”她。
他有句话十分真心。
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他很孤独。
他想要倾诉,想要炫耀,想要得到认可。
所以,她的挑衅始终能得到回馈——这并非源于他对“她”的另眼相待,而是一来一往的争执和对抗,才能令死水一般的心田,荡出生机的涟漪。
他口中崇拜死亡的静美,实际上,却是个贪恋生机的可怜虫。
此时此刻,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倾吐欲,提前亮出了一张新牌:“你弄错了最关键的一点——江白焰想要的是什么?”
简静垂下目光,脸上写着“不感兴趣”,可咬住的嘴唇出卖了她的不安。
他更加惬意了。
假如舞台下没有观众,表演该多么寂寞。
一个高明的艺术家,最享受的莫过于这一刻。他在讲,她在听,而他讲述的内容必然能够折服她,规训她。
臆想的诱惑下,人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以为,他想要的是报恩,是表现自己,是获得你的认可。”他的语气变得犀利,仿佛一把手术刀,冰冷地剖解着江白焰的身躯,“这个判断不能说错,但你并不了解他。”
他唇角微扬,模样与坐在温馨的办公室内的人重叠了:“他没有灵魂,只有一个躯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要寻找能填补空洞的东西。”
停顿一下,不由感慨,“他就是一个怪物,可惜,我碰见他太迟了。”
假如能够早几个月遇见那个小孩,该有多好啊。用腐烂肥沃的养料喂养他,将自己的理想灌输给他,他会在晦暗的深渊里成长,像一朵外表绚烂多彩的蘑菇,引诱人们吞食。
多么刺激,多么令人期待!
可惜了,太可惜了。
“七年前,我在你家附近遇到他,他来找你。”他喃喃,“那双眼睛太特别了,你以为是一条讨好你的狗,可我知道,他要的不是肉骨头,是人的心脏。”
后面几句话,语气很轻,简静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近视的人没戴眼镜,听力也会大大下降。他笑了笑:“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吗?简单极了,我拿到了邀请函——江白焰的邀请函。”
简静愣住,眼中迅速划过思量。
这话什么意思?他提前预料到了她的选择,釜底抽薪了,还是……
“他背叛了你。”他吐出答案,尤其“背叛”两个字,念得清晰无比。
简静下意识地辩驳:“这不可能!”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他不悦地皱起眉,“刚才我说了什么,你完全不了解他。他帮你、讨好你,最终都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情,所以,只要我能给他同样的东西,而且更快更简单,他当然就会背叛你。”
“我不信。”简静维持住了理智,有条不紊地反驳,“邀请函而已,你有的是办法弄到手。”
他指了指地上的高跟鞋、发卡:“你不觉得,我找这些东西太顺利了吗?”
她双手交握在腹部:“你有探测设备。”
“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了准备好的录音。
播放。
开门声,脚步声,落座声,一段静默。
他问:“你这么瞧着我,好像有什么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