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字数只能少,不能多。
太直白,太澎湃,痕迹就太重太明显,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勺绵白糖,塞进读者的嘴巴里,甜得发腻。
那么,隐而不露,无声处汹涌呢?像一颗钻石,没有颜色,却熠熠生辉,岂不是更打动人心?
也不行。
其实并没有这么相爱。
钻石形成于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千锤百炼方才得来。他们连好感都不曾表露,怎么会情比金坚呢?
爱情没有这么廉价随意,俯拾皆是。
简静想,那应该是露珠吧。
清晨漫步于森林中,偶然有一滴露水滴在鼻尖,晶莹又纯洁,短暂又朦胧,转瞬便消逝了,只在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凉凉的,润润的,很美好也很悲伤。
这样的相逢源于偶然,今后再也不能遇到。
简静删删改改,在完稿的那一刹那,倏而放下。
她当然后悔过,早知道他是病情复发,根本不该和他说那么多废话,把人送去医院,说不定就能救下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谢唯是故意放纵了自己的病情,任由自身被黑暗所吞噬。
他活得太累了。
十年来,他背负了太多,哪怕今朝翻红,时光也不能倒回2010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他坚持到今天,不过想证明自己并没有辜负过谁,对得起旁人的爱护与信任。
目的达成,提着的一口气就松了。
再也无法前行。
简静无法忘记他逝去前,唇边那一丝释然的微笑。
这多少令她宽慰,至少那一刻,他是开心且轻松的。
她将初稿发给了康暮城。
康暮城早已知道她的计划,当时并不奇怪。可回头仔仔细细把稿件看一遍,心里咯噔。
他太了解简静了。
假如无事发生,她决计写不出如此细腻温柔的段落。
这么一想,稿件上的文字就好像跳舞的小人,扭来扭去,怎么都看不进去。他思量许久,给黄导拨了个电话。
“黄导,嗯,我是康暮城。”他语气平静,“没事,和你说一声,合同我们已经弄好了,应该没有问题,你那边呢?”
黄导满腹苦水:“我本来打算推荐谢唯,好不容易飞鸟那边也松口了,他怎么就……唉,现在我也没辙了。”
康暮城问:“谢唯是怎么回事?”
“抑郁症复发。”黄导知道的不比别人更多,“之前看他还好好的,谁能想到一眨眼,人就没了。”
他唉声叹气半天,忽而问:“对了,静静没事吧?我看她最近微博和朋友圈都没发,人还好吗?”
有时候,最大的反常就是什么都没做。黄导又不傻,或者说,他们的嗅觉其实比谁都灵敏。
离开旅馆的那天,兴许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简静和谢唯之间的微妙。
康暮城道:“她忙着写新书,为什么这么问?”
黄导迟疑一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什么,随便问问,没事就好。”
康暮城亦不追问,可内心已然明了。
谢唯。
他走后,简静和谢唯发生了什么?
“叮咚——”,简静在看谢唯的最后一部电影时,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康暮城,但视频一看,居然是一张肥胖的橘猫脸。
简静忍俊不禁,赶紧把门开了:“怎么是你?”
“嘘嘘。”江白焰压低帽檐,一手揣着肥胖的布丁,一手提了大包小包,“进来再说。”
简静让开。
他鬼鬼祟祟进屋,终于舒了口气,放下沉甸甸的猫饼,甩甩胳膊:“好重,布丁又胖了两斤,我都要疯了。”
简静给他倒水:“你怎么知道我家?”
“问康总啊。”江白焰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摘掉帽子,擦擦不存在的汗,“静静老师,我是来找你救命的。”
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