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雷大夫说爹不能动。”陆水觉得有些怕,一种细细的说不上来的酥麻感,似乎把他全身都包围了起来,引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想办法让爹喝点水,你去叫娘吧,小点声。外村已经有散兵来了。”陆天回头叮嘱了他一下,陆水被吓到了,他想动,可是就是迈不开脚:“大哥,敌军已经来到这里了吗?”他的声音完全颤抖了,仿佛在撕裂的风中说话一样破碎。
“没事的,去吧,我们今晚就去山里,大哥知道哪里有安身的地方。”陆天发现了他的异样,“相信大哥。”
陆水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一天之间,他经历了太多。他无声地点头,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跟赵氏说的,赵氏居然不吵不闹跟收拾了东西,过来看了陆老头一眼,走了,什么都没跟陆天说。陆天把他们送出院门,看着茫茫夜色中那摇曳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把,心中无限苍凉。
陆天找了很久,才找到到一根合适的芦苇杆子,他自己含着一口水,顺着杆子给陆老头哺水,就这样,喂得很辛苦,才把小半碗水都喂到了陆老头嘴里。
虽然是晚上,但狗都认得路了,且外面还有雪,还有些光亮,所以余果和陆水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打火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陆水抱着陆老头坐雪橇,陆天和余果就一前一后照看着。陆天和余果把陆老头就着铺盖抬出来,陆水先坐在雪橇上,然后他们慢慢地把陆老头放到他怀里,一切都很顺利,大家都松了口气。
可是等雪橇走到半路的时候,陆水轻声哭了起来:“大哥,大哥,你看看爹。”
陆天当即跪了下来,爬过去,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可不知道是自己抖得太厉害了,还是夜里冷得厉害,陆天什么都没感觉到。
“大哥。”陆水哭了起来,陆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陆老头垂下来的手臂。
“没事,没事,可能就睡着了。”余果有些无措地安慰。
陆水低声地哭着,陆天的手就那么紧紧地抓着裹在陆老头身上的被子,手上的青筋全都凸起了。不过就一会,他站了起来,用袖子摸了一把脸:“柱子,先别哭了,回家再说。”
今天他杀了那两个散兵,不知道被发现了没有,若大肆搜查起来,很快就会查到陆家村的。
陆水不敢哭了,只是把陆老头抱得更紧了。余果也摸了一把脸,刚刚他也流泪了,他想到了大火燃烧的那个夜晚,那些只能在灵堂前安息的念头。此刻,幽暗中感受着陆家兄弟的悲伤,他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了自己的泪。
等他们一行四人回到的时候,除了小宝和陆梅,大家都在房门前等着了。看到陆家兄弟呆呆的目光,余青瞥了一眼陆老头,好像是睡着了,脸色还是之前的那个苍白。
“怎么了?”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
陆天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水又低声呜咽了起来。赵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余青颤抖地伸着手去摸陆老头的脉搏,完全感觉不到,她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眼神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陆天,陆天把她拉起来,两人就这么站着抱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连赵氏,也只是野麦抱着。
余青其实不是怕陆老头或者说,怕什么。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面对死亡,她害怕的,是这个死人;害怕的是生命就这么消逝了,她抗拒这样的恐惧。之前虽知道余家除了余果,其他人都去了,可她没有多么大的恐惧,有的,更多是是感叹自己的孤身,感叹这个身体的漂泊无根。可是此刻,陆老头就这么去了,活生生地摆在她的面前,让她就这么直接面对,所以,她怕了。
过了好一会,赵氏悠悠地醒来。她从野麦怀里爬起来,慢慢地爬到陆水面前:“把他给我。”声音很是嘶哑,仿佛从地底下悠悠地冒出来的风声,听得人心里发渗。陆水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把手放开,陆老头一歪,就这么直接倒倒在地上。
赵氏又大叫了一声,急忙把陆老头抱起来。
陆天和余青也只能看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赵氏的悲鸣小了些,陆天跪到她面前:“娘,爹是在半路上去的,我们先帮爹把事办了吧,入土为安。”
赵氏不理,余青拉了拉陆天的袖子,示意他别问了。
然后余青拉着余果到旁边,低声问:“大哥,这丧事该怎么办,你主持一下吧,相公现在是没主意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