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不知沈瓷如何还能抽得出手,却自知自己已坚持不住,便提议道:“姑娘,你也同我一起歇会儿吧。”
沈瓷紧凝着眼前的柱体,分毫未动:“这立起的胚料离了手,便会塌下来,你先去吧,我没事。”
“那我来帮你!”朱见濂毫无征兆地发了声,音色甚是嘹亮,惊得两个女孩都是肩膀一抖。他兀自暗笑,谁让你沈瓷这么久都没发现有个人在背后,就是得吓吓才长记性。
他坐在竹青方才那条小凳上,颀长的身材便缩成了一团,玉树临风之姿也塌了下来。他自己浑然不觉,还陷在方才吓到沈瓷的得意中,伸出手试了试摇杆,便咕噜噜地干脆转了起来。
“小王爷,使不得!”竹青意识到朱见濂所做之事后,连声惊呼。这等下人做的事,怎么能让小王爷亲自动手?她满心惶恐,却发现朱见濂丝毫未动,固执地坐在矮矮的小独凳上,好似已玩上了瘾,半晌,才听得小王爷幽幽道:
“怎么,我玩玩摇杆都不行?”
竹青连忙道:“行,行,只是……”
小王爷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
竹青闷下头,彻底不敢吱声了。沈瓷在惊吓之余,再看小王爷无意间流露出的这幅神情,心中竟脉脉生出几分暖意,面上也不禁带了笑。竹青瞧着眼前两人都是各做各事,无动于衷,突然觉得自己甚是多余,只得默默再端了个小木凳,自己跑屋外歇息去了。
辘辘的轴轮旋转着,牵动起纤纤素手中的胚料。朱见濂刚刚被竹青阻拦时,心里的那股劲儿也冒了出来,把摇杆转得飞快,竟将胚料中的几点泥渍甩了出来,溅在了自己脸上,像只故作正经的大花猫。
沈瓷见状低笑,看着朱见濂眉心的一处泥渍,不由地想起了前程往事,笑道:“记得从前,小王爷在店铺内侃侃而谈时,我当真以为是遇见了行家,原来是个连拉坯都不懂的,泥点子都甩出来了。”
她说的是调笑话,往常朱见濂遇到这般情势,必定要回击几句,这次却丝毫未觉难堪。他想,她竟是记得他,在灾祸发生前便记得他。这多多少少带给他一些柔软的情绪,手中的摇杆随之稳定下来,一圈一圈,均匀地转动着。
沈瓷心底欢愉,手指也愈发灵动起来。她用双手扶住柱体,往中间不停的推挤,坯料向中央隆起后,又将拇指放在边侧的窝内,慢慢地下压。
沈瓷拉的是一个圆碗,她的动作很慢、很轻,还有些不太熟悉。从前在景德镇的瓷窑里,虽然看父亲做过许多陶瓷,自己动手的机会却不太多。陶艺,说简单了,只是练泥、拉坯、利坯、晒坯、刻花、施釉、烧窑这七个动作。可若真实践起来,却需大量的学习和经验。
沈瓷用衣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把窝提高,左手探入窝内,右手扶在外沿。两手四指相对挤拉泥窝,使外延变得更薄,不久后,终于捏好了一个敞口碗。碗沿向外翻起,流畅圆润,透出一点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