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塔与坎迪西见教母出来,赶紧微微欠身行李。两人与教母虽是一般年纪,更是出自同一批被选进神庙中的一百单一名女童,但时过境迁,自己虽也成为蛮族中身份超然的神庙月女,但眼前这位,毕竟是那与石曌娘娘离得最近的那独一无二之人,蛮族的教母。
教母也向两人微微头,示作还礼,复又朝两人使了个颜色,崔斯塔与坎迪西心领神会,不做多言,悄声便转进门帘,步入了后殿,一晃便不见了。而教母见两人确已走开,复又看看站在大殿中的那群不速之客,轻叹一声,抬手拢了一拢头发,走上前去。
“现在正是子民们向地神祷告的时间,不知道蛮王为何突然造访?”教母一边迎向大殿中众人,一边亮声道,空旷的大殿之中,这句女声回音连响,有如地神石曌试问人间,直入人心。
那几十名蛮族武士一听,突然间如临大敌,虽不至于立马纷纷拔出背后的双刀,却也登时是一左一右分出两列,护住了当中那名蛮人。这个蛮人自然便是蛮族的军政领袖——蛮王,还未等武士们再做动作,他已是哈哈一笑,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两名近身武士,走出人群,也迎向了走近前来的教母,朗声道:“教母大人,本王只是恰巧路过,想起来也是有好些年头没有进任何一座神庙里去了,竟是有些想念曾经还能与石曌娘娘心神相通的时候,这才冒昧进来,倒是打扰了其他人。”
“哦?”教母上下打量了一番蛮王,故意作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蛮王日理万机,少也有三五年没有做过哪怕一次祷告,子民们还以为他们的蛮王早已不信咱们蛮族的密火教了,怎地今日突然想起来见石曌娘娘,莫不是有什么藏不住的亏心事,想要悄悄与地神听,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代劳的,或许能帮你向娘娘求个情?”
“教母大人言重了,”听教母对自己话毫不客气,蛮王却是丝毫不生气,反而继续是笑哈哈地道,“我族事务繁多,近些年头族中又人丁兴旺,孩儿们每日的收获却是没多少长进,我日日担心咱们全族的人要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倒的确是忘了多与地神亲近,恐怕也真是哪天要被地神怪罪,生场大病了。”
“那倒不至于,”教母冷笑一声道,“蛮王身体强壮,一如当年,哪怕只身面对恶熊猛虎,也未必会吃亏,如此英勇之人,怎会平白无故地突然生病?我倒是觉得蛮王精力旺盛得很,只想着再多接管些事务罢。”
“笑了,笑了,”蛮王继续打着哈哈,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再强壮的猛兽,却也是怕猎人设下的夹子,我虽一心想要帮族人多做些事情,但却同样也怕有些人想要给咱们蛮族使些兽夹绊索来,那便是真要把我愁出病来。”
教母见蛮王这般着时,眼睛已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看,倒也丝毫不惧,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蛮王是我们蛮族的第一勇士,更是天神梵帝在人间的左手,再我们蛮族还有万千跟随蛮王保护我们族人的勇士,不知道蛮王为什么这么,莫非是还真有人敢在天神与勇士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些想要伤害我们族人的事情?”
“是了,”蛮王一听教母这般,又哈哈一笑,将视线从教母的脸上移开,一边在石曌娘娘的神像下来回走着,一边四处环顾这大殿中的各个角落,道:“教母得好生有理,咱们全族上下一条心,都只想让咱们的老人吃好睡好,让咱们的孩子长高长大,哪像北方那些外族人,每日里你你我我阴谋算计,活得好生不痛快。”
“是啊,”教母轻声道,“好生不痛快……”
“可不是嘛,”蛮王停下脚步,看看地神像,又侧过身去向神像之后那通往后殿的门帘处看了看,终于又把视线收回,放到了教母的身上,道:“我这不是担心,要是有人不守本分,想把那些人的不痛快往咱们族里来引,那不是大大的自找罪受,可不能将人给愁出病来么?”
“蛮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教母一听,竟是有些恼怒,怒看向似笑非笑的蛮王,怒道。
“没什么,”蛮王耸耸肩,道:“我也是觉得自己一旦开始上年纪,有时候竟然也像北方那些人疑神疑鬼了起来,这才来神庙里静一静,教母摸没药见怪了。”
言罢,蛮王又看看四周,终究还是一招手,招呼众武士跟他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又上一句,“教母,这神庙里是我族的重地,我平日里照顾不上,还得请你多加留意,可别让什么可疑之人,混到我族的神明面前来了。”
时楚历148年冬,在蛮国茶海城以东的大神庙后殿,月女崔斯塔与坎迪西的身后,却还有一名男子,青衣白袍,竟是一副中原六国中的书生模样,静静地在门帘之后,听完了外头大殿中的这一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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