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丈说罢,将手背至身后,倨傲道:“我这里不便,不好留你们远来的僧人。”
我合掌道:“院主,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你怎么不留我,却是何情?”
那方丈立马就怒了,跳脚道:“你这和尚好生油嘴滑舌,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留你!”
“还进门就有三升米?我欠你的不成!”那方丈气呼呼地摆手开始赶人了,“快快快!你给我打哪来回哪去,外面露宿也好,投宿也好,爱怎地怎地,贫僧不伺候!”
“你……”我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站了一会,又道:“非是我心肠不好,实在是吃过你这等行脚僧的亏。”
“几年前有个行脚僧,来于山门口坐下。”他回忆道。
“我见他衣破鞋无,光头赤脚,叹他那般褴褛,即忙请入寺中款待,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留他住了几日。”
“怎知那和尚贪图自在衣食,竟在我这常住不走了,后来,那和尚遇上国主,问国主索要钱财,言语间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冲撞。”
“国主大怒,拿条绳子将他捆了,送到御水河中,浸了他三天三夜。自此以后,国主与我宝林寺便生了嫌隙。”他长叹一声挥手道,“你走吧,我不会留你的。”
我无法,只得忍气吞声,快步走出门去。
那猴子见我出来,便蹿过来问:“师傅,这里和尚打你了?”
我避开他冷声道:“没有。”
八戒那呆子跟着起哄:“定然是打了,否则,师傅怎么都快哭了。”
“那可是骂你了?”那猴子又问。
我不耐烦,一把将他推开:“也没有。”
“既不曾打,又不曾骂,师傅难道是想家了?”那猴子百折不挠。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到:“他这里不方便啊。”
那猴子嘻嘻直笑,胡说道:“这里想是道士?”
我瞪他:“观里才有道士,寺里的是和尚。”
“既然都是和尚,便是有缘,俺老孙进去与他讲理去。”那猴子抽出金箍棒,蹦蹦跳跳地进去讲理了。
不一会,四门打开,五百来个僧人在两道一字排开,个个衣着整齐。
“有请唐老爷。”那方丈展袖相迎。
两排僧人齐声道:“恭请唐老爷。”
八戒乐呵呵地走在前头:“师父你太不济事,你进去时,泪汪汪,嘴上能挂油瓶。师兄怎么就教他们出来迎接?”
我叹道:“院主不必如此,折煞贫僧了。”
“唐长老说得哪里话,方才是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唐长老。”那院主指使着众僧,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迎着我师徒四人进入正堂。
“敢问长老,这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那院主巴巴的问,一扫之前的倨傲。
我只叹这世间当真是拳头硬的说话管用。
吃罢晚斋饭,我道:“院主,打搅了。”
院主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怠慢怠慢。”又吩咐道:“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着几个去前面把那三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快请老爷安歇。”
诸多杂事处理之后,却还不算完。那些个和尚一个个立在左右,整整齐齐的站着,不肯离去。
我叹道:“诸位歇息去吧。”竟是无人敢动。
我只得对院长道:“让他们都各自歇息去吧。”
至此,众僧人才陆续离去。
那猴子在一旁偷笑。
我瞪他一眼,无奈道:“你啊。”
他反倒无比骄傲的模样:“若不是俺老孙,这些和尚岂会如此周到。”
我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得外头风声一阵紧过一阵,又闻得禅堂外,隐隐的有人在叫“师父!”
我爬起来往外看,只见窗外大雨如注,黑漆漆的水从门缝直往里流。
我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却拉不开门,看着那水越长越高,眨眼之间就到了齐腰深,那水凉得我腿脚发麻,却又动弹不得。
水草一般的墨迹在水中闪现,我下意识地捞了一下,竟是一把滑溜溜的头发!
一张苍白脸孔缓缓浮出水面。
我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抖抖索索地问:“你是个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