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两位尚宫已经到了,预备着一大册子的东西等着她看。
云雀瞧着两人“职业化”的笑容,心里越来越烦,她虽然不是什么外向型的性格,可也不是什么“宅人”,上辈子是“宅”不起,这辈子是总有事情催着她去外面做,这次被困居小院,头几天还成,这几天压力逐渐累积,再加上那些奇怪的梦,让她无法忍受,笼中的鸟都比她自由些!难不成这就是她以后的日子?宫里虽大,也不过是大些的笼子。
“我头疼,今个儿不学了,请两位尚宫回去。”
“这……”两位尚宫面面相觑,来之前诸葛娘娘便说了,良弓县主不比旁人,从小在宫里呆着时间比在家里呆着的都长,规矩礼仪可学可不学,旁的也能松着来,她毕竟不是正经婆婆,不好管得太深,太子爷也找过她们,让她们不要太过为难良弓县主……既然如此……她们又何必枉作小人出头得罪人呢?“县主您既然身子不好,就多多歇着,奴婢们告辞了。”
待她们走了,云雀叫来郭女史,“我姐姐可来了?”
“奴婢听说——大姑娘昨个儿便带着小墩子少爷住回来了,夫人原先堵气不太想理会大姑娘,可瞧见小墩子少爷就挪不开眼睛了,喜欢得紧……”
“那她为何不来……”
“大姑娘许是想等事情料理妥当了再过来……”
两人正说着呢,外面就有婆子通传进来,“县主,奉国将军夫人求见。”
“请。”
云凤一身等级大妆,牵着一样穿着吉服的小墩子进了云雀的屋子,云雀瞧的她的样子颇有些惊讶。
“姐姐……”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云凤施礼道。
“姐姐快快请起。”原先宫人们也都叫她太子妃娘娘,她因听不习惯又让她们改回县主,谁知姐姐竟然也这样叫她,姐妹俩个一个端坐一个施礼,等级分明。
小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请安,被身上厚重的衣裳绊了个跤,云雀赶紧过去抱起他,“姐姐,你为何做这般模样?你我亲姐妹,怎么就能如此生份了呢。”
“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云凤笑道。
“在我这里就不兴讲这些没用的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不能为规矩活着。”
“妹妹,若无规矩便无上下尊卑,你说人不能为规矩活着也对也不对,若无规矩,没上没下的,难不成你要每日自己亲自洗抹布擦桌子?”
“……”这个这辈子她还真干不来,不用说别的,就是这些名贵的实木家俱,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擦。
云凤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云雀一时语塞,只能撒娇,“听说姐姐昨个儿便到了,为何今个儿才来看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昨个儿我过午才到的你家……”
“什么你家我家的啊……”
“我是出嫁的人,这里啊,就是你家,再过几日你也嫁了,这里就是小虎的家。”
“姐姐怎么回来了,处处抢白我?”
“我是跟你说规矩,他日你做了六宫之主,头一宗不能忘的就是规矩,有了规矩,各人知道各人该在什么框子里,大家才能相安无事,若是没了规矩框子,人人乱走乱闯,每日磕磕绊绊吵吵闹闹,烦不胜烦。”
云雀坐下来不说话了。
“我知道太子爷应了你不纳妾,可这世上头一件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嘴,眼下你们俩个青春正好,蜜里调油,自是没有别人插脚的地方,他日你们彼此朝夕相处,互相看腻了看烦了,男人的眼睛先是四处乱瞟,手就会四处乱动,宫里那么多花草,免不了沾上两个,你又打不得骂不得离不得,只能哄得劝得忍得还要管得,烦恼皆因此而出……是以最好这个时候就记清楚了,他是你的夫君,却又不是你的……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又是他的,远的不说,宫里几百宫女,人人皆是他的后宫,他的女人……”
“我明白了……”云雀随意说了这五个字,心里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是啊,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好得蜜里调油的情侣,从高中到大学,一起好了六七年,熬过异地恋却熬不过一个情人节的她见过;在一起几十年相濡以沫,老婆死的时候哭得要死要活,没过几天就挽着新老伴逛街的她也见过;她的父母更是活生生的例子,据说当年人人都不同意母亲嫁父亲,可母亲铁了心要嫁,从家里偷户口薄跟父亲登记结婚,为了父亲跟娘家人翻了脸老死不相往来,可后来怀孕的时候就挨打,最终也落得个不堪辱打暗夜逃走的下场……
“你啊,也不算傻得太彻底。”云凤说道,乔家父子说她欠妹妹的,她确实欠妹妹的,但不欠他们父子的,他们父子喜欢让她帮妹妹,就别怪她了,“你放心,有姐姐在,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行了,咱们不说那些远的了,就说近的吧,你总算没有傻实心,晓得嫁妆单子八成是让同福渗了沙子……”
“她竟敢打嫁妆的主意?”
“她打的不是嫁妆的主意,她打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主意,这两间她添上来的铺子,全是她哥哥管的,添进去的陪房,除了她哥哥一家子,还有她的两个亲戚。”
“这又是为何啊?”
“傻瓜,太子妃的陪房是多大的体面?他日你做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又是多大的体面?”
“那……”
“咱们照单全收,她既然把自己家里人全派进来了,想要再撤手就难了,日后是上天还是下地狱,全看你的脸色,她想搅风搅雨,也要惦量惦量。”
云雀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姐姐变了,对她的态度里多了些什么,眼神里带着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