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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这事不急。”凌雅峥慌忙地说,试探地瞅了凌咏年一眼,对上凌咏年有些昏沉的眸子,慢了一步才移开,不见凌咏年着恼,登时笃定一准出了什么事,才叫凌咏年对她这般宽容。
凌咏年当着穆老姨娘众孙女的面,也不好训斥凌古氏,哼了一声,扶着额头摆了摆手,“都出去吧。”
“老太爷、老夫人,雅文病了,需请个大夫来。”穆老姨娘搀扶着凌雅文,对着凌咏年时,比往日多了两分小心翼翼。
“不必请了,收拾了,都回家去。”凌咏年说。
回家?凌雅峥笑道:“可祖父,早先净尘师太说,祖母需要在弗如庵里待上七七四十九日。”
“那老尼姑都被捆了,她的话怎么信得?叫人请了一尊菩萨回家供奉就得了。”凌咏年不耐烦地说。
凌古氏得寸进尺道:“早这么说,我们不来弗如庵,兴许就没那么些事了。”
“行了,快收拾东西回家去。”凌咏年遮住脸,只觉日后没脸再去见那群老朋友了——尤其是柳承恩,当初煞费苦心为凌尤胜求来了柳如眉,凌尤胜那混蛋却……还有,凌古氏这性子,不给她体面就罢了,给她体面,不知要养出多少凌尤胜来,左右他年纪大了,就在纡国公那“告老”得了,日后儿女教养等等,宁可他累着些,也不能叫凌古氏插手……
“祖父,料想大表哥那动弹不得,需要留在弗如庵里休养一些时日才能送回城里,咱们不等大表哥略好一些再走,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毕竟,旁人眼中,若不是咱们家,大表哥就不会受伤。”一直默不支声的凌雅峨终于开了口。
凌咏年一怔,沉吟一番,摇头道:“这边人多口杂,你们女儿家在这边不便宜,若再闹出事来……统统收拾了,准备回家去。”
凌雅娴瞅着凌咏年的脸色,忙跟着凌雅峨向外去,凌雅峥给凌古氏递了个眼色,才领着凌雅嵘向外来。
进了东厢里,凌雅娴笑道:“祖母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凌雅峨先不吭声,随后叹道:“怕就怕,大伯父夹在里头为难呢——父亲夹在大伯父、祖母里头,跟着为难。”
凌雅嵘思忖了一下,托着脸颊,宛若点漆的眸子不住地向收拾东西的邬箫语身上看,暗道回了府,一定要弄明白邬箫语那一日偷偷摸摸做下了什么事。
凌雅峥抱着手臂,有心要再试探凌咏年对她的态度,于是一声不吭地要向外去。
“姐姐向哪去?”凌雅嵘忙跟上。
“去跟干娘告辞,干娘心诚,兴许要熬到第九日才走呢。”凌雅峥抬脚向外去。
“我也跟干娘告辞去吧。”凌雅嵘忙紧跟上去。
凌雅峥站在门框边,伸手将她拦住,“干娘?什么时候,你也认了干娘?”
凌雅娴、凌雅峨一怔,旋即凌雅峨接着收拾东西,凌雅娴手上拿着一卷书慢慢地走过来,笑道:“八妹妹这是跟九妹妹怎么了?”
凌雅峥笑道:“没怎么,就是……”
“姐姐……”凌雅嵘忽地潸然泪下,哽咽说,“姐姐,那一天听姐姐喊娘,我心里就艳羡得很,恨不得也搂着莫婶子喊一声娘……若是姐姐生怕我抢走了莫婶子,我不去就是……”低着头拿着帕子揩泪,等着瞧凌雅峥这好姐姐怎么收场——一定要把她的好姐姐招牌拆下来!
凌雅娴饶有趣味地瞧着。
凌雅峥手指轻轻地敲在门框上,须臾笑道:“倒不是怕你去抢……”
“那怕什么?”凌雅嵘赶紧地问。
“嵘儿,”凌雅峥蹙着眉头,“你打小跟着三贞长大……”
“这又不是我能选的?”凌雅嵘委屈地靠在凌雅娴怀中。
正看戏的凌雅娴无端端地被拉了进来,只得轻轻地在凌雅嵘不住战栗的肩头拍了拍。
凌雅峥叹道:“话虽如此,但耳濡目染,你不但神态跟三贞相似,就连模样,也越发地像她了。”
“莫非就是为这么个缘故,八妹妹才待九妹妹不像先前那样?”凌雅娴好奇地扳过凌雅嵘的脸,仔细地观察一番,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瞧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尤其是九妹妹的一双眼睛,跟三贞,简直是一模一样。”
凌雅嵘脸色登时煞白,忙心虚地低下头来。
“嵘儿,姐姐对不住你,瞧见你就想起了三贞,想起了三贞就控制不住对你生气……你这几日远远姐姐一些,待姐姐把三贞忘了,自然会待你跟先前一样。”凌雅峥摸了下凌雅嵘的脸颊不忍地转过头去,撩开帘子便走了出来,却不是去隔壁莫家住着的院子,而是顺着回廊,不等门边的绣幕通禀一声,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峥儿……”凌古氏双眼噙着泪喊了一声,俨然是正挨着凌咏年训斥。
凌咏年怒气滔天的脸上嘴还张着,望见凌雅峥过来,不尴不尬地闭上嘴,待要动怒,到底忍下了,“八丫头过来,是为什么事?”
凌雅峥心道凌咏年果然在忍着她,手扶着帘子笑道:“祖父、祖母,我去隔壁跟干娘告辞。”
“去吧。”凌咏年说。
凌雅峥颔首退了出来,对着吓了一跳的绣幕安抚地一笑,心里盘算着不管怎么着,反正凌咏年敢忍着她,她就敢逍遥自在一些,出了院子,没走出两步,迎头遇上赶着过来的关绍,便侧身让出路来,斯文有礼地福身说:“关大哥。”
“八妹妹。”关绍一手背在身后,温文尔雅地一点头。
凌雅峥抬头见他狭长的眼睛微微肿胀,疑惑地问:“昨晚上,关大哥没歇好?”
关绍微微点了头,叹说道:“来了七八个大夫,个个唯恐吃了落挂,不敢给大公子疗伤。”想起先前白费了一番功夫撮合凌雅峥、秦征二人,就拱了拱手说:“那一日胡闹画了八妹妹的画像,还请八妹妹莫怪。”
“关大哥既然自罚过了,何必再赔不是?”凌雅峥觑见关绍袖口一点朱砂色,便多看了一眼,“这是颜料?”
“……这是昨晚上,听大夫商议药方时留下的。”关绍忙伸出修长的手指抠了抠那一点颜色,双眼不住地发涩,想起钱谦送信来说凌尤胜一口气要十幅画,不由地气恼起来,冷不丁地忽然要那么多画,神仙才画得出来!隐隐地,觉察到自己似乎下错了一步棋,堂堂一国太子,若当真弄巧成拙,一辈子做个躲在凌尤胜、钱谦身后的画匠……
关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关大哥,你没事吧?”凌雅峥伸手在关绍面前挥了挥,待他回神时,望见那眸子里的澄澈,反倒恍惚了一下,好似瞬间寻回了上辈子面对关绍时心无芥蒂的心境。
关绍云淡风轻地摇头一笑,兀自去见凌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