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龙亿来到济仁医馆后巷,徒手攀住木檐,几下功夫便翻进二楼的闺房里,耶龙亿轻轻掀开床帘,定睛细看,果真是他日思夜想的倾儿,卧于床榻之上。
耶龙亿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在夏至倾的脸上,动作轻柔的仿佛床上躺着的娇人是个瓷娃娃,一个不小心便碎了一般。
饶是如此细微的动作,夏至倾仍是皱了皱眉,而后用细微的哭腔唤了句:“耶龙亿……”声音刚落,耶龙亿的手上便染了一滴温热的泪。
耶龙亿的心,已绵软得不成样子,他俯身将夏至倾拥入怀里,一遍遍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倾儿,别哭,我在这里。”
因了安神汤药的缘故,夏至倾仍旧在睡梦中,却好似听到呼唤一般,将眉头舒展了开,一只纤手轻轻抚在耶龙亿的胸口,睡得安稳了。
耶龙亿又低声唤了几声“倾儿”,夏至倾都没有再应答,耶龙亿便不再唤了,只安静地拥着倾儿,于这夜深人静时,静享与倾儿相聚的好时光。
本来,耶龙亿是打算来带走夏至倾的,现在见倾儿一脸病容,便打消了念头,让倾儿在阿爸身边将养几日也好,倾儿的阿爸医术应该很了得的。
耶龙亿拥着夏至倾睡到天色破晓前,终是恋恋不舍地帮倾儿盖好了被子,从窗口轻轻跃下,骑马回了韩府。
夏至倾第二日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她睁开眼睛,分明觉得自己在睡梦中恍惚听见耶龙亿的声音,还有他厚实温暖的怀抱,若是场梦,这梦也实在太真实。
甚至,她侧身在枕上,还能闻到属于耶龙亿身上的独有的青草一般洁净的气息。夏至倾呆呆地躺了会儿,以为自己因为太过想念,而出现了幻觉。
直到爹爹夏济仁在门外敲门喊道“倾儿”,夏至倾才回过神,赤脚下地开了门,对爹爹笑笑。
夏济仁端了食物来,“这两日都未曾好好用餐,爹爹特意命人做了你平素爱吃的,快尝尝。”
夏至倾这一夜睡得踏实,此时倒真有些饿,便坐下吃了起来。
夏济仁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目光里却又有些黯然与愧疚。
夏至倾用晚餐,才发现爹爹手中握着一个瓷瓶,“这是何物?”
夏济仁愣怔片刻,才沉声道:“这里面是艾叶酒,倾儿,你把她喝了吧。”
“艾叶酒?”夏至倾喃喃重复了遍,目光倏地惊惧起来,“爹爹,为何要我喝它?”
夏济仁也心痛难当,他一生磊落无悔,惟有夏至倾被掳之事,令他如鲠在喉,只责怪自己未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守护之责,以至于现下,夏至倾遭受侮辱,竟然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有身孕了?”夏至倾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泪水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倒令她不知是喜是悲了。
“爹爹,您先出去,这酒给我吧。”楞了会儿,夏至倾轻声道。
这种事如何说都是难堪,夏济仁也只得叹了声,转身出了门去。
夏至倾紧紧握着瓷瓶,呆呆坐着,她有了身孕,有了她和耶龙亿的孩儿,这是耶龙亿留于这世上唯一的孩儿,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将他残忍除去。
但现下耶龙亿不在了,她孤身一人又该如何生养这个孩儿?思及此,夏至倾心痛不已,眼泪滚滚而下。
此时,她又猛然记起韩府里的耶龙诚,耶龙亿的二弟,自己是否该去求救于他?但很快夏至倾便否定此念头,她找了耶龙诚又如何,莫非要告诉他:我怀了你大哥的孩儿,但你大哥却不在了,你要帮我……夏至倾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绝不能如此乞怜。
现下能求的只有爹爹了,但转念一想,此路也是不通的,若爹爹想要留下这个孩儿,他便不会拿这流胎用的艾叶酒了。
又或者自己可以在这医馆里等着耶龙宁?但他真的会来吗?便是真的会来,爹爹既给了自己艾叶酒,又怎能容她等到那多时候……此路又是不通。
一时间,似乎世上所有的门都关闭了,夏至倾呆坐在床上,进退两难。
直到夜了,夏至倾仍旧将自己独自关在屋内,夏济仁来了几次都被夏至倾拒之门外。一个月的身孕,喝下艾叶酒,而后只会如来了月事般,痛苦不大,故而,夏济仁便没有执意要进的屋内看一眼女儿,他只当女儿心里难过,在门外宽慰几句,也终是别无他法,哀哀而去。
三更天时,悲伤了一日了的夏至倾已然昏昏睡去,耶龙亿再度跃进房内时,便见到床上的夏至倾手里握着一个瓷瓶子,满面忧伤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