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入戏(2 / 2)

女人滔滔不绝地说着,程估和轻拂着她的头发,却不曾阻止她将那些可以割破裴琳琳坚韧内心的话。裴琳琳怔怔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觉得世界上好像突然没有了色彩,一切都是灰的。

原本的镇定和坚持,都成了笑话。

原本还理智的脑子,也只剩下一片空洞……

女人抬起头看着双眼失去神采的裴琳琳,嘴角的笑意更深“你有时间huā在一个根本是讨厌你的男人身上,不如去选个新搭档,反正你是天才,你的目标就是金牌,又何必理会我们这些庸俗的凡人。

裴琳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双眼无焦距的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安静得诡异。在程估和以为她会怒气冲冲掉头离开的时候,裴琳琳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仿佛要消失般的笑容,黑色的双瞳幽暗而不可测“你好好休息,如果出院时胖了,我会让你见识到地狱的第十九层是什么模样…”说完,她将床头柜的保温桶收好,拎着它直接离开,连放到门边的伞都没有拿。

只是冲出医院,裴琳琳仰头望着落雨的天,水滴,悄无声息的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的身上散发着哀伤而绝望的气息,像是一个默默承受一切伤疼的孤兽,脆弱却不容别人亲近……

“卡!”导演满意地喊了一声。

姜承影今天一直在现场陪着,所以听到导演喊卡,连忙举着伞跑到顾幻璃的身边,而她挡雨。然而,顾幻璃却像是没有发现他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那双原本如同夜色般惑人的眸子,也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黯淡得可怜。

裴琳琳的心被活生生的撕碎了,一切都是那么可笑。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得到了程估和的信任,她也付出了她的信任,然而,所谓的默契,所谓的体贴,其实不过是勉为其难,当谎言和虚伪被现实轻易地捅破一层纸,人心脆弱地可笑又可悲。

换下病号服的欧阳聿修从医院里走出来,看到顾幻璃怔忡的模样心知她入戏太深,这样虽是好事,却也说明她自我调节的能力太差。所以,他低头和身边的助理说了一句,然后举着伞走到顾幻璃身边,对姜承影点点头,姜承影犹豫了一下,举着伞和欧阳聿修的助理悄然离去,剧组的人都在收拾设备,没有人注意到欧阳聿库带着顾幻璃先行离开。

其实他们两个人只是在散步,回场馆的路不算太远,再加上拍摄设备要收拾好一阵,他们俩有足够的时间,这样默然前行。

只是有了伞遮雨,就没了雨掩泪。

在一旁的欧阳聿修对于顾幻璃脸颊滑落的泪微微有些惊讶,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本能的碰触那滴晶莹的液体。他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流泪,可唯有这一次,他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把顾幻璃带入到裴琳琳的躯壳中,还是该自责刚才程估和实在是太过恶劣。

顾幻璃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对外界的一切反应都异常的迟钝,任由欧阳聿修停下来从裤兜里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顾幻璃湿漉漉的小脸。只是看着顾幻璃突然抬起的拳头,他又不能后退,唯有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难道真得要把我的鼻子打歪,你才能解气么?”

顾幻璃微微皱起眉,那是一种隐隐的抗拒,欧阳聿修知道,这抗拒是属于裴琳琳的。所以,就算观众将来可以看到某一天,程估和终于坦然面对自己,终于冲出去追上裴琳琳,细细地吻着她为了给他煲汤而弄得满是伤口的指尖,而此刻的欧阳聿修,却在犹豫是该立即唤醒顾幻璃,还是该让这种情绪继续蔓延。

“我只是觉得程估和是个笨蛋。”顾幻璃突然缓缓地说道“他自以为了解裴琳琳,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却从没想过在裴琳琳的心中已经有了—— 我们。“每个人都会胆怯,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风轻轻拂过欧阳聿修的的睫毛带起了发梢,也拂过他头顶的树叶。雨声,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带着泥土清香的黄昏,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丝惨烈和哀怨,多了些许宁静与祥和。

“程估和希望裴琳琳成功,这份希望他比任何人来得都要强烈。

就因为他懂,所以,才更加不愿意让裴琳琳因为自己而失去追求梦想的机会。或许,就像你所说的,他忘记了“我们”那是因为在他心中,裴琳琳远比他的未来,他的梦想要重要的多。”欧阳聿修这样说道。

似乎被欧阳聿修温柔的语气所惑,顾幻璃的表情柔软了许多,她缓缓转过身看着他,半晌,才轻声说道“程估和的感情是质朴的,不过他也是欠打的,竟然想出那种不入*的主意。说白了,他就是笃定裴琳琳是喜欢他的,笃雳裴琳琳会吃醋,鼻定她必然会伤心。这种纯粹的大男子主义,不好好教训绝对不行。”“他”欧阳聿修本来想要解释一下,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顾幻璃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便温和的笑道“裴琳琳不也一样么,做出那么恐怖的汤,程估和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她心里自然也知晓,如果不是爱她,怎么可能忍受那种足以把人逼疯的味道。”“真得那么难喝?”顾幻璃蹙着眉,虽然是道具准备的,应该也是能够下咽的东西吧,看起来奶白色很像是传说中的骨头汤……

“又油又腻,葱姜蒜料酒一点都没有放,最可怕的是,盐也没放。”欧阳聿修咂巴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忆那股让人记忆颇深的味道“喝到嘴里,就跟吞一块油腻腻地肥肉,还吐不得,只能让它从舌尖慢慢滚过,从嗓子眼里咽下去。万幸一遍就过了,要是多喝几口,怕是我三五天都不想吃肉了。”顾幻璃看着他,温吞吞地说道“改日要是有那种医务剧啊,罪案剧啊,欧阳先生一定要接一个试试,我相信,对于传说中有些胆小的欧阳先生,一定是种很好的磨砺。”

欧阳聿修双眼微微一眯,如同打盹的猫子看起来很安静而慵懒,却也接近不得。“建议?”

顾幻璃背着手,脚尖轻轻地踢走路上的小石子“善意的建言。”

“如果真得接到这么一部剧,那么我希望递手术刀或是帮我擦汗的人是你,或者当我的法医,如何?”欧阳聿修的表情淡淡的,但是唇边的笑意证明他的心情还算是不错。

顾幻璃眨眨眼,笑道“我晕血。虽然我承认作为演员就是要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但是,如此伟大的工作还是由欧阳先生去完成吧。”“这么大的压力我一人承受不来,再说,倒霉总要拉一个当垫背的,你说是不是?”欧阳聿修和顾幻璃说着玩笑话,心里却想起姜承影在医院时和他说起的那些话。他原本是嗤之以鼻,甚至是想要将其抛在脑后,但是,这毕竟是顾幻璃的银幕初吻……

想到这里,欧阳聿修的心开始烦躁起来。他也思考过说动导演取消这场吻戏的可能性有多大,虽然明知是零,但是他仍旧思考过。然后,他考虑借位,只是,像《冰刃之舞》这样以〖运〗动题材和青春偶像剧作为卖点的电视剧,吻戏既是男女主角情感爆发的关键点,而是观众期盼以及的美好。

所以,无论他怎样思考,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对于自己的演技欧阳聿修是有信心的,但是,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吻戏,他却突然感觉到了为难,甚至比他自己的银幕初吻还要难上百倍甚至是千倍。

虽然他在圈子里人缘颇佳,但是,真正能信赖的朋友不过是一两个。昨夜,他和萧缜宇就那么静静地对瞪了半个小时,之后可能实在心烦到连他们自己也受不了,便开始找酒喝。

于是,欧阳聿修那瓶珍藏的佳酿便成了心烦后的牺牲品。两个男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午夜。

最后,萧缜宇醉醺醺地拍了拍欧阳聿修的肩膀说道“你应该庆幸,这里面没有激情戏……当然,就算本子再好,顾幻璃也不会接激情戏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那些小言剧,不来点船戏怎么吸引那些狼女的注意呢?再说了,你在圈子里可是响当当的正人君子,我可从没见过你这种为难的模样。难不成,你心里真得有别的念头?”

欧阳聿修睁开依旧清亮的双眼,看着浑身酒气的萧缜宇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有别的念头的人是你不是我。守在人家身边那么多年,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还要帮吵架的他们说合。萧缜宇,这么多年你过得累不累啊!”

萧缜宇无意识得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只是,夜色的瞳孔却渐渐转淡”“我不想她为难,既然她一直都把我当哥哥看,那就做兄妹吧。奢求这种事,好了,也许达成心愿:坏了,就是一拍两散,连兄妹都做不成。”“你啊,就是态度太过温吞,才一次次的错失良机。”欧阳聿修安慰似得又倒了一杯酒给萧缜宇。

“喂喂,我们谈得是你的问题,别转移话题。”萧缜宇拿着酒杯又喝了一口,竟然以为他醉了就没有脑子么!没可能!再说,他还没醉呢!只是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罢了。

“我不是转移话题。”欧阳聿修停顿了一下,他起身将嘴里犹在嘟嘟囔囔地萧缜宇扶到客房,然后扔在床上便不再管他。

夜,残月静静的悬挂于空。

欧阳聿修做了一个梦。那深入骨髓的疼,呈在眼前的物,都似在现实。一切都只有火光和震惊,失望的阴寒好像能深入骨髓般,让人仅仅只是呼吸,就感觉到肺部在剧烈的抽搐。

他伸出手想要求救,然而,满身的伤却让他连动一下都会痛得只想以昏厥来逃避。其实,更痛的,是他的心,因为他知道,那个冰冷而死寂的地方,才是他唯一的归宿。比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任何人的怀抱,都来的更加温暖。

夜风拂过,是谁的细语,又是哪里传来的风铃脆响……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顾幻璃拼命摇晃着手,试图唤回欧阳聿修的注意力,明明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来,而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她出戏了,他却突然入戏了?

欧阳聿修猛地从回忆中惊醒,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只是他的手用力的握着伞柄,力道大的深入肌理,可即使是如此剧烈的感觉,也丝毫减轻不了那心口那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欧阳先生?你还好吧?”顾幻璃有些惊异的问道。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却不知道怎么的,被对方身上那股悲伤硬生生的逼在了原地。

欧阳聿修的唇边缓缓绽出一抹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旧事和一位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