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孝不孝的,也不在这几本佛经上。”
小顾氏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果然这慈爱婆婆说着说着就说到“你既然不乐意屋里多个有名分的帮手,你弟妹那儿如今也闲着,倒不如让她给你搭把手”,小顾氏便恍然:
果然这才是目的呢?
说起来,这大家子里头,母亲偏疼小儿子,怕他分家之后日子过得不顺遂,让小儿媳妇帮着理家,一来学些经验,省得分家之后手忙脚乱的误了她的儿孙,二来也多少捞些儿银钱贴补私房,原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顾家素来在嫡庶长幼上格外讲究些,小顾氏的伯母婶娘甚至于亲妈,因着心疼小儿子,将自己的嫁妆私房交给小儿媳妇练手的也都还有呢!
左右这大规矩上不出错,主母不将心思动到家族传承上来,人心有偏向,原也属寻常。
可惜贾史氏在老太太逝世当日,那种恨不得将大房都踩到泥里、连亲儿子亲孙子都不放过的所谓“痰迷心窍”之下的言语混乱,给小顾氏的印象委实太深刻了。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这位婆母是能狠下心把自己清除了、能把瑚哥儿父子毁了,来给她心爱的次子让路的。
因此不管贾史氏怎么说,她只咬死了:
“如今国公爷远在金陵,这府里头的应酬都是世子出面,若是内务倒托了弟妹打点,看着委实不像。
我如今尚可支撑,就是万不得已,再如当年一般,求疏峰轩妃赐下几位女官暂做支撑就是,万不敢劳太太烦心,更不敢毁了弟妹的名声。”
贾史氏不免十分闷闷,若只拿王氏的名声就能换她小儿子袭爵,贾史氏真没什么不舍得的。
然不过一点管家权而已,再说这“内帷不修”也真不是什么好话——
小顾氏十分语重心长地劝她:
“我知道太太是心疼我,可寻常为了我亏了弟妹也罢了,这样大事……二叔日后可是要为官作宰的,这内帷不修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纵观史书,因此丢官的还少吗?”
贾史氏在史书上有限,却也知道这儿媳与婆母一般,出自书香之族,这话想来不是无的放矢,便也只得设法寻着让贾政以国公府的名义出去应酬的可能、再好与王氏内外合作罢了。
可惜这样事情,连贾代善都不会愿意,宗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贾代化之妻:论来你诰命去我尊贵,本不该由我训斥你,可一族一姓,我原是族长宗妇,如今膝下敬儿也腆为族长,我这做嫂子的,就少不得说你几句:这圣命钦封的世子倒不合适代表府上?倒要个科举了几年还没走过秋闱的出来折腾?
——贾史氏恹恹许久,却也委实无法,不过是在小顾氏面前,多几句指桑骂槐;小顾氏却是只要肚子安稳,只不痛不痒的,如此也罢了。
偏十一月十四这一日,因着贾代善痛惜自己远在金陵,老太太的灵柩又是入了当今为自己备下的陵园的,他既不得去亡母跟前扫墓尽孝,又不能去她生前寝居之所缅怀遗思,便特特来信嘱咐,务必要到清虚观打醮七日,才勉强够表达他这一番孝心。
贾赦床帷间口无遮拦的时候,还纳罕过:
“我好像记得老太太只信佛?怎么倒是去道观打醮?”
小顾氏也觉得公爹这孝心委实有趣,却只道:
“老太太也只在自己院子里头小佛堂礼佛,外头是一概不去的,只让人施衣舍粥,却也不拘是道观佛寺喇嘛庙的,据说就是洋人寺庙,只要真是怜悯贫苦孤独,老太太也肯布施?”
贾赦便点头:“也是,老太太素来心宽。”
又一低头和小顾氏肚皮下的小家伙互动去了。
反正不管贾代善这孝心如何有趣妥当,他们做儿子儿媳的,只管尽心便是。
小顾氏这时候的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腰身已经日渐臃肿起来,好在离走不动路还有些距离,那清虚观虽在郊外,却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一路车轿也就到了。
小顾氏也就没想起来什么装病推脱的,只管将两个最是擅医的姑姑带在身边,又让略通医理的丫头,并郑嬷嬷等数个亲信,在清虚观附近准备着,自己随身带了不少丸药,郑嬷嬷那边更是足足备下了,确保这一趟打醮,务要万无一失。
那前头六天也确实风平浪静,贾史氏有时候会故意折腾她一下,但都不算过分,王氏几回在饮食里头出招,也尽给齐姑姑点出来了,小顾氏除了精神崩得紧了些,其他并无甚大碍。
第六天夜里,小顾氏最为紧张,可最终也平平安安过了,她还想着是不是在回程才有大招,又或者真是自己杯弓蛇影了,结果第七天中午,事儿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