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还想再说话,但鉴于天子震怒,只得抱着笏板站着。
在沈琢的低咳声中,昭和帝看向沈勉之,众臣吵了这么久,唯他巍然不动站着,未发一言。
昭和帝问:“勉之,这事你怎么看?”
沈勉之出列:“陛下,臣想先问刑部尚书并大理寺卿一个问题。”
“你问。”
沈勉之微微侧身:“吴尚书,李寺卿,张家可有人去刑部或大理寺报案?”
两位大人顿时面露难色。
他们天不亮就来宫里上朝了,如何知道?
但如今沈勉之既在御前问了这话,这两人便出列,异口同声答:“下官上朝之前,并未听闻此事。”
有六皇子党出声:“那许是张家人还未曾来得及报案?”
沈勉之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人一眼,只问:“既然未曾报案,那诸位大人在这里争什么?”
众人皆被噎住了。
昭和帝指向刚才说话的那人:“你谁?”
“陛下,臣是户部……”
昭和帝没等他说完,便道:“来人,扒了他的官袍,杖二十,拖出宫去,永不复用。”
轻飘飘有一句话,便断了这人一生的仕途。
众人顿时如惊弓之鸟,将头埋得更低了。
刚才说话那人,一听这话,顿时被吓晕过去了,立刻有殿前司的人上前,将那人拖了出去。
六皇子额头抵在金砖上,不断有汗珠滚下来。
沈勉之面无表情转过身。
这才回答了昭和帝最开始的问题:“回陛下,臣以为,早朝是商议要事的地方,此事既交由三司回审,便等他们审出结果,再议不迟,但……”
说到此处,沈勉之一撩官袍跪下,声音清冷:“但此事涉及犬子,及臣儿媳,一旦拖得久了,免不得有人会说臣徇私包庇,是以臣恳请陛下,从速让三司审理此事,若他们夫妇有罪,那便按律处置,但若他们无罪,臣也请陛下还他们清白。”
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沈琢站在后面,越过重重跪着的朝臣,目光落在沈勉之的后背上,这是第一次,沈勉之在朝堂之上,公然为他说话。
沈琢怔了片刻。
他也跟着跪下去:“臣附议。”
这句话,似是惊醒了众人。
一时不管是那个派系的人,纷纷高呼,“臣附议。”
端坐在龙椅上的昭和帝,看着乌泱泱跪成一片的臣子们,沉默两息后:“准奏,今日早朝过后,三司便开始问案吧。”
大理寺寺卿、刑部尚书,并都察院都御史,齐声道:“臣等遵旨。”
六皇子听到这话,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沈勉之又道:“陛下,臣身为丞相,此案涉及到臣的家眷,为免有失公允,臣奏请陛下亲临旁听。”
众臣皆是一愣。
不过沈勉之一向珍惜名声,此举倒也符合他的作风,一时也有不少人附议。
昭和帝允了。
沈琢又道:“陛下,既然六殿下指认张老夫人之死与臣有关,臣奏请也允六殿下旁听,好还臣一个清白。”
按说三司问案,不允许闲杂人等在场的。
但既然沈琢这么说了,昭和帝也允了。
六皇子眼皮突然狠狠跳了一下。
这次的事,明明陷入囫囵的是沈琢夫妇,但他心里,却没来由涌起一股不安。
而这个不安,直到张明礼来时,才略有松懈。
虽然他不知道,沈琢昨晚去张家说了什么,但是张明礼本就同沈琢有仇,再加上沈琢昨晚从张家刚离开,张母便病逝了,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六皇子笃定,此事与沈琢脱不了关系。
毕竟杀父之仇、杀母之仇,可都是不共戴天呢!
张明礼一身孝衫,来得有些迟。
同昨日在公堂上的义愤填膺相比,今日的他似乎是一瞬间老了十岁,眼窝深陷,下巴上已冒了青色的胡茬。
众人知他丧母,也没苛责他来迟。
三司主审见他来了之后,极快交换了个眼色,大理寺寺卿觑了昭和帝一眼,这才摸向惊堂木,轻拍了一下:“带疑犯戚如翡。”
衙役正要去时,张明礼开口了。
他道:“大人不必带戚如翡了。”
三司主审齐齐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