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被说得来情绪了,看着胡秀莲就回了句:“我姐离婚,让咱家在大队里抬不起头做人,每天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你怎么不说了?”
胡秀莲被气得瞪眼,“怎么咱家在大队抬不起头做人,你还高兴啊?!要钱自己去挣!十七八岁的人了,成天就是知道伸手要!”
通常这种做坏人的事,宁金生就在旁边不出声了。当然他也不会私下里给宁兰掏钱,他家总共就这点家底,不得攒着给宁波宁洋读书娶媳妇啊?
宁兰被骂的眼眶都红了,赌着气没再说话。
她心里自然是非常委屈的,班里二三十个同学,人家都去饭店聚餐,难道只有她不去吗?人家都送别人毕业礼物,难道只有她不送吗?
她也是要面子的,不想在班级的同学面前丢这种脸,让人嘲笑她。
晚上一直躺到床上睡觉,她心里还在赌着这口气,越想越委屈,甚至眼角都湿湿的。但是她没有哭,只是咬着牙想什么烂家庭,要什么没什么。
想着想着自然就想到了她姐宁香,想着如果她姐没有和家里决裂的话,肯定会帮她解决问题的。现在回想起来,在这个家里,好像一直只有她姐愿意帮她解决问题,以前她都没多在意,只觉得是她这个长姐应该做的。谁家老大不这样?都是要帮父母分担家里的担子的。
然后她又想到,中秋节那天晚上,自己被宁香的态度刺激到,和她吵起来,在气头上话撵话说出的那些混账话。她说她有大病,说她自私自利不管家里的人名声和死活,还说她不守妇道招所有人讨厌。最最主要的,她说自己从小到大花的都是家里的钱,从来没用过她一分钱。
当时宁香肯定气狠了,所以才出手打她的。
她现在突然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冲动得罪宁香呢,空争这口气干什么呢?争口气真能比吃馒头有用吗?
她就应该忍住所有脾气和不爽,做一个老好人,当一个和事佬,那样的话,现在宁香也不会和她也不说话了。
越想越憋闷得睡不着,宁兰在床上翻身,喘气不顺便深呼吸了一口气。
还是不舒服,她便又使劲蹬了两下腿,拽起被子捂住头。
与此同时,宁香正坐在窗口灯下看初中的课本,不知道什么缘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用绣梅花的手帕捂住口鼻,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平复好了,她把手帕叠起来放在一边,继续看自己的书。
看书系统性梳理初高中知识点的时候她就在想,把所有知识点串成体系整个吃透,再把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里的内容全部搞懂,考上大学应该问题不大。
但她自身还有个问题,就是之前读书只读到了二年级,到时候报名不知道会不会被卡。但不管会不会被卡,她都决定做足准备,能争取就努力争取。
毕竟高考恢复后的头两次高考有点特殊,考生年龄从十三周岁到三十周岁不等,身份更是从农民、工人到知青、军人,几乎什么身份都有。
她上辈子因为不识字没少被人歧视,这辈子因为神魂游荡时候所学,虽然已经识字了,也有了相当高的文化程度,但她总还是想向所有人证明一下。
不证明的话,人家依然觉得她是文盲。
看书看到夜深,看到沿河岸上再没有其他住户家发出声响,她也便吹了窗间这一盏灯,锁好门上床睡觉去了。
学习和服腰带的绣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次日,宁香仍是早起掐着点往公社去做培训。
这种可以跟着苏城绣师学习的机会很难得,虽然她觉得和服腰带的绣制没什么难度,但还是决定坚持把培训课全跟完。
只要在认真学,总会有所得。
一天的培训课程结束,宁香还是背着包从放绣站回自己的住家船。因为最近油灯用得有点多,她回来之前先走供销社买了一些煤油。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又在自己住家船的码头岸边,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身影她也熟的,不用看清脸都知道是谁。
宁兰这一晚放学就来了这里,没有直接回家,终于把宁香等了回来,她原本蹲在地上,现在忙站起来,看着宁香出声打了声招呼:“姐,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