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可能站在对立的那一面,她活着如此,她死了亦如此,这就是他们今生的结局。
了空悠悠的一叹,看吧,就是这么的复杂和麻烦,但选中他们,不就是因为够复杂,够有趣吗?
“哦,那下一世呢?”了空淡淡的问道。
宋嘉誉把茶杯放下:“慕西她那样的人,永远都知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永远都能够让自己活得好。”
了空笑了笑:“是吗?”
“她若生在普通官宦之家,也会选择最舒服的那条道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一一有分寸。甚至哪怕出嫁,遇到觉得还不错的男人,会稍微用心点教育一下对方,若对方让她不满意,她也可以用她的方式,让她自己过上满意的生活,并且还让对方对她有所愧疚……就像她能够扮演好安和公主的身份,点点滴滴,做到极致,分毫不差……”
这让他很想问她,累不累,有没有什么事是她自己想做,而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去做。
了空皱皱眉:“驸马这话,我就不解其意了。”
宋嘉誉挑挑眉。
“驸马的语气嫌弃,这代表着不赞同。但你的行为,不是正证明,你赞同她这样的生活方式?否则你怎么会一一配合,而不是更让她焦头烂额?好吧,不是配合,而是冷眼旁观,不出手相助,也不出手制造麻烦。”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为了慕灏?”
宋嘉誉不言。
了空摇摇头,这次自己为自己又倒水入杯:“孩子真是最好的借口。”
宋嘉誉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驸马真没有要求?”了空放下杯子问道。
“我希望我们都能解开彼此身上的枷锁,解开执念……你能做到?”宋嘉誉淡淡出声。
“包括周佩璇?你指的是下一世的人生?”
宋嘉誉抿紧了唇,捏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显得更骨节分明,仿佛在犹豫着什么,做着什么最为艰难的决定:“如果可以,希望我们都能够弥补今世的遗憾。”
了空深深的看了宋嘉誉一眼,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的累。
宋嘉誉不可能和安和公主慕西坦诚相待,做恩爱不离的夫妻,更何况他非常了解他们彼此的性格,安和公主若是依然活着,他们只能够继续维持双方的平衡,直到慕灏彻底把控一切,天下彻底天平。
宋嘉誉也不可能同周佩璇再续前缘,他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生活早已经远离了周佩璇的人生。而周佩璇,也拥有了她自己的生活,有丈夫,有子女。
更加让宋嘉誉感觉负重的地方在于周佩璇为了能让他再手握兵权,竟然不惜发动战争,那无数死亡的战士,是周佩璇的罪孽,但宋嘉誉岂能够说一句和自己没有关系,然后幸福的生活?
周佩璇用她自己的行为,生生的在宋嘉誉肩上肩负着沉重的负累,他不愿意承担,却不得不去承受。
在这个世间,他生为宋丞相之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于是必须肩负宋氏一族的兴盛;被安和公主慕西设计,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游走于权利之间,为了各种目的而不得不平衡一切,甚至是和自己儿子关系疏离,一旦他们关系密切,势必会被慕西怀疑他别有用心,他必须控制在某种度里面。和周佩璇分开,情人分离,周佩璇提出和亲,出动出战,硬生生的将两人的人生再次扯上关系,不死不休。
没人问他愿不愿意承担这些,也没有人问他累不累,更没有人问他想要什么。
宋嘉誉的这一生,他最爱的只有他的女儿,因为宋雪卿,是他自己选择的孩子,她代表着他的私心,代表着他的期待和向往。
是的,只有这个孩子是他自己主动要的。
宋嘉誉点点头:“嗯。”
这一世,永远都无法圆满了,不如下一世的人生各自走出遗憾和负累,然后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明白了。”了空点点头。
宋嘉誉却没有离开。
他坐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到水晶棺前,把盖子打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个动作,其实一点都不难,但为何,他过去从未做过?或许某些事,永远都无法承认吧?
就像他明明看透了她的所作所为。
她就是故意的啊,一开始表现得声势吓人,让人以为她不过是被盛和帝推过来当挡箭牌的公主,什么都不懂,然后表现无辜,他虽然是被设计的,但她也非常无辜啊,她也只是被自己父皇算计的可怜公主而已。
但这一招没有效果,然后她放弃了。
或许是发现他对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并没有多少好感,于是改变了方向,让他见识到她的手段,见识到她的手腕,看到她的谋划是多么惊艳绝伦。
当这一招依旧没有效果时,那就再做一点别的吧!
柔弱的女子没有个性,太过聪明坚强的女子又太强硬了一点,那么就结合一下,外表无比坚毅,然后在背地里表现得脆弱的女子,这样才更让人心疼。
所以有她独自写佛经,有她月下独酌酒。
当发现这些种种都对他宋嘉誉没有作用时,她终于怒了,开始用语言讽刺揶揄,开始故意戳他痛处,只为了让他因她而有情绪起伏。
宋嘉誉闭了闭眼睛。
真是奇怪,明明都知道她在做什么,明明都知道她在算计自己,明明该清醒的面对这一切,却还是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她设置的套里面,清醒的看着自己走进去。
或许是他偶然发现,在她故意的成分中,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脸说道:“我只爱我们的女儿。”
我不爱周佩璇。
但我也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