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点耳熟。
教室的门是关上的。
玛朵得意地拿出一把钥匙，当着苏凝的面轻轻地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会有钥匙？”苏凝用气声极轻地问。
玛朵：“我的身份是‘何丽’啊，何丽有钥匙，我当然也有。”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苏凝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并没有察觉。
“多少只？”
“两只。”
“不管是两只还是三只，都不可能找得回来了。”
“是吗？”
“今天是彗星来的夜晚啊。”
“......”
在靠近讲台的前排，有两个人手里正握着营养快线，脚边放着几袋撕开的薯片，边吃边聊。
“......既然这样，咱俩就一起行动吧......直到找到彼此原来的世界。”
“小姐姐双排吗？”
“小哥哥双排吗？我萝莉音。”
“小姐姐双排吗？我林正英。”
“小哥哥双排吗？我百变小樱。”
“......嘻嘻，达成共识！”
靠近窗边的人一头及肩的长发，额头的一边别着个hello kitty的发夹，正是玛朵。
靠近门边的人，由于是背对着门的，看不清他的脸，头上两个黑色的猫耳萌萌地立着，背影单薄又削瘦......
这个人是——
苏凝瞳孔一缩：这正是他自己！
突然，玛朵站起了身！
苏凝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接着教室里传出一道脚步声，玛朵似乎从前排走到了后排，对任冬他们说：“大人们要走了哦，你们乖乖待在这个教室里，锁紧门窗，哦对了，最好把靠走廊那一边的窗户都用试卷糊上，今晚不要走出教室的门～明白了吗......”
此时，另一个玛朵正趴在门边，从门缝里透出的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看上去像是从中间裂开一样——
“仓仓。”玛朵扭过脸，那束光从她的脸割裂到脖子上，从玛朵嫣红的唇里吐出一句凉飕飕的话：“这里也有两个冒牌货，我们把他们杀了吧？”
苏凝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张了张嘴：“......杀？”
奇怪，为什么要杀？他和玛朵的目标，应该是找到没有“林苑”或者没有“何丽”的那间教室才对呀！
“当然要杀啊。”玛朵笑嘻嘻地将门缝推开了一点，手中出现一把匕首，“......谁知道门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我们的黑暗面？要是我们不杀他们，他们把我们杀了怎么办？仓仓......难道你是在害怕吗？”
“不要怕啊......”玛朵说出了一句令苏凝毛骨悚然的话，“毕竟作为你的女朋友，我肯定是会保护好你的，仓仓～”
苏凝：“......”
这下不用再说什么了，苏凝全都明白了。
他认错了玛朵。
眼前这个“玛朵”，一定是另一个空间的玛朵，在这个空间里，他和玛朵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仓仓，你怎么了？”玛朵咕哝了一句，突然，往旁边猛地一跳，接着一股大力从门内传来，门就像一个皮球似的弹在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滚进了旁边的教室里。
“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没有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教室里面的那个玛朵收回脚，将头探出来，左右观察了一下，又将脖子缩了回去，用疑惑的语气对站在教室里的人说：“你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话吗？”
那个人也将头伸了出来，看了一眼外面，过道里空荡荡的，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下，那个人顿时不确定道：“可能......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唔，不过，这扇门我记得在之前确实是关上的。如果有人在门外偷听的话，这个人一定有钥匙......”这样说了一句，那个玛朵回过身问后排的孩子们：“你们谁有教室门的钥匙？”
......
似曾相识的一幕，苏凝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原来躲在门外偷听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如果里面那个是他自己，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是谁呢？
苏凝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荒诞，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一件事：我是谁？
我还是之前的我吗？
如果此刻站在过道上的苏凝是真的苏凝，那我是谁？
“那个，仓仓？”
下意识抬头，玛朵的脸埋在黑暗里，只有声音细细的、跟蚊子似的围绕在他的耳边：“你是......仓仓吗？”
显然，见到那个过道上的苏凝，联想眼前这个苏凝之前连胳膊都不让她碰一下的反应，玛朵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苏凝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仓、仓仓？”兴许是长久没有听见男朋友的回答，玛朵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你说话啊，你还是我的仓仓，是不是？”
苏凝沉默了半晌，决定还是说实话：“我不是你的男朋友。”
“那我的男朋友去哪里了！我的仓仓！”玛朵语气激烈，苏凝连忙让她小声一点，“嘘，别让外面的人听到了。”
“仓仓......”玛朵的声音果然立即小了很多，“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苏凝等外面的人走进教室后关上门后才开口说：“没有和你开玩笑，我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
“你骗人！”玛朵尖声道，黑暗中，她的喘息异常激烈，就好像她的心情一样：“我和仓仓！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不管去哪里，我们都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我们握住彼此的手，像一个整体那样......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分开？怎么可能会走散？怎么可能会......”
“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玛朵说到这里，落寞地低下了头，小巧圆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呃......你冷静一点啊，又不是一定见不到了。”苏凝害怕她声音太大又把里面的人引出来，安慰道：“总会再见到的......”
“......你真的，不是他？”玛朵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句。
苏凝透过门缝，看着教室外面，随口答道：“不是......”
“你不是我的仓仓......我的仓仓和我走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玛朵笑了笑，突然拔出匕首，对着苏凝的后背刺来——
“你疯了吗？！”苏凝察觉到背后的风声，眼疾手快地躲开，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瞪着玛朵：“你想杀我？”
玛朵甜甜地笑道：“你根本不明白......在《彗星来的那一夜》里，我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分裂出不同的平行时空，究竟分裂出了多少个时空？谁也不知道......”
“你真的以为，我能在这浩如烟海的时空里，找到我的仓仓吗？”
玛朵扑了过来：“都怪你！要是当时在洗手间里！我没有听到你叫我的话！我是一定不会出来的！”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叫我？为什么！”
“神逻辑！”苏凝躲过玛朵的攻击，反手抽出蝴蝶.刀：“关洗手间什么事！就算我不叫你......”
洗手间？
“洗手间里真是太黑了，怎么都不装个灯......”
玛朵之前的抱怨在苏凝脑海里冒出来。
黑暗的......洗手间！？
红眼凝在记忆中对他暧昧地笑了笑。
“叮当。”
苏凝呆呆地转过脸，玛朵拿出系在脖子上的招魂铃，轻轻地朝他笑了一下。
......
——
“咔嚓。”教室的门在苏凝身后合上。
“嗝。”苏凝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噗，你怎么了？嗝......好吧，看来我们都喝多了营养快线，哈哈哈哈。”玛朵伸了个懒腰，“走吧，去找回家的路。”
“等一下！”苏凝眼角余光瞥到个什么东西。
在旁边的一间教室里，虚掩着的门缝间，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呀！什么东西！”玛朵也看见了那只手，“有人！”
苏凝握住蝴蝶.刀，慢慢地挪到门边，从他的视角，看到手的主人躺在门边，一动不动——
“哐当！”玛朵一脚踢开了门，门反弹带了那只手一下。
“死人？”玛朵撇撇嘴，一把按亮了教室的灯，“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卧槽？二仓！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过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苏凝看着地上的人：苍白精致的面容，散落的长发，黑色的手套和压在后脑勺下面的猫耳兜帽，他是——
“二仓，这个人就、就是你吧？”
苏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死人，艰难道：“不......”
“他不是我，不是。”
这个和苏凝长得一模一样的死人，身前破了一个大洞，胸腹的地方都......被掏空了。
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在苏凝鼻尖。
看着自己破碎的尸体，苏凝表示心情有些复杂。
突然，地上的死人动了一下！
“嘶！”苏凝和玛朵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往旁边跳了跳。
“啊......”死人凝朝苏凝伸出手，苍白的嘴唇上下翕合，想要告诉他什么一样。
他真的就快要死了，就算不去看他胸腹间的大洞，脸上、身上，都明显地透露出一股死气。
苏凝心中一动，凑了上去。
“别......别去......”
别去什么？苏凝又凑近了些，跪在地上，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别去洗手间......”
冰凉的气息拂过耳边，下一秒，他的头无力地歪朝了一边。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