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咸这才看到,韩融背上原来还捆着两根荆条,才觉得正常了一些:汉代多重古制礼节的时代啊,要没这个‘负荆请罪’的典故,韩融如此玩行为艺术,那是要被拖出去罢官的.
可早已谋划周全的何咸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满朝大臣却都胆战心惊不已。毕竟,他从一入殿,他们便看到董卓和少天天子一直阴着脸:天子那边他们或许不在乎,可董卓却是头会吃人的虎!
可奇怪的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董卓或小天子会爆发的时候,两人却似乎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董卓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现在还不会发飙,先刘协先表演。
刘协也没发飙,而是淡淡问道:“如今,可还有人言关东群雄乃是义士?”
此言一出,整个殿堂一片沉寂。谁都没有想到,九岁的小天子竟会问这样的问题。可刘协却仍不罢休,声音逐渐变得冷厉言道:“朕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诸公皆言关东群雄乃是勤王护驾的义士。可他们勤的到底是哪个王,护得又是谁的驾?若是勤王,那他们要诛除的又到底是哪位权臣奸
贼?”
“陛下.”韩融一下傻了,他原本以为,出使关东的使臣,无论怎么说也是为国尽忠而亡。他至少也要为这些人保住尊荣及后人的仕途。可刘协这等口风一透露出来,分明带着过河拆桥的狠辣!不过,一想到满堂皆是铁板一块的士大夫,韩融最后还是有了些底气:“陛下,臣等昏庸无能,误认奸贼是忠良。可我等所为,亦是为了汉室社稷才抛头颅洒热血。况且大汉向来以孝仁治天下,四位忠臣已
死,陛下至少也该给他们一份荣哀”可韩融这次没等到其他士大夫的帮腔,反而刘协蓦然起身,将案几上的玉砚狠狠砸在玉阶上,声色俱厉地咆哮道:“忠臣?只会祸国坏事的忠臣又有何用!朕曾听人言过,忠诚最是廉价,尤其为了一己私利
将整个国事都搭上的忠诚更是绑架!难道,一群人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丢掉性命,终于将事儿办砸了,朕还要感激他们不成!”
“自关东群雄起兵直至现在,已有一月余!这期间,谁看出了这些关东群雄终究在保谁的驾,要诛杀哪位乱国奸臣!”这一刻,小小的刘协双目赤红,犹如一头要噬人的饿狼:“说!你们告诉朕,他们是不是要保皇兄弘农王的驾,是不是要诛除一心为汉、尽心谋划社稷董相国?是不是这次他们目无朝廷之后,朕还要令皇兄
再下一份诏书,然后退位与皇兄,他们便会罢兵撤旗、牧守一方!”
“陛,陛下.”这是满殿公卿大臣第一次见识到刘协发怒,一时间,他们纷纷拜倒在殿上,齐齐叩首请罪道:“臣等无能,望陛下降罪!”“降罪?”刘协嘴角不由撇出一个鄙夷的弧度,忽然看向了杨彪和黄琬,揶揄般言道:“朕哪有那个胆子?这治理天下、教化四方,靠的还是殿中诸位公卿。一旦诸位公卿集体致仕请辞,那朝堂岂非只剩下朕
与董相国?”
这话一出口,士大夫当中的杨彪和黄琬两人身体猛然一怔: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位九岁的少年天子,竟已开始对士大夫们升起了浓重的厌恶之情!
而且他们更发现,曾经那位言听计从的天子已然开始觉醒,正在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更可怕的是,这位少年天子竟口口声声偏向起武夫董卓!
这让这些士大夫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阵的恐慌,以及,对事情脱离掌控的强烈不安。也就是这个时候,何咸觉得刘协发泄得实在有些过,赶紧出列开言道:“陛下,朝会乃是为天下社稷而谋,在此追究是非对错,对解决眼前局势丝毫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当尽快拿出一份安邦定国的大策为
妙。”
说到这里,何咸抬头看向仍旧站在一旁好似有些傻了般的董卓,眨着眼睛提醒道:“不知相国可有对策?”董卓如梦方醒,愣愣地上前回道:“有,有哦,那个,老夫早有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