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户齐民、度田均给之后,董公便为万民之首,天下归心。之后改革税赋、轻徭薄役方能顺理成章,日后但有问题,皆可应时而对。总之,待天下晏然,民乐丰足时,谁人还能动摇董公地位?”
何咸这些话,说到底还是老生常谈。不过,世间之事也大多如此,越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也越是极难完成的大事儿。
好在他此番提出的解决方案十分有针对性,又自成体系,还是令一旁的李儒、田仪等人频频点头。
尤其李儒,听闻何咸这番规划甚至还举一反三,开始试着同何咸讨论道:“悉文,你这治世之道的确独辟蹊径。然董公毕竟边塞武人,不得朝臣之心,若想达成如此盛景,必然举步维艰。尤其此举可谓为天下先,贸然行之必然凶险更甚。不知此事悉文可有见教?”
何咸又一次笑了,不是他得瑟,而是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个伪命题:“李郎中,世间万事都知易行难,属下这治世之策,也不过为董公多提供了一条道路而已。其中过程的种种,远不是我们在此闭门造车能推算出来的,而是要扎扎实实做出来的。”
李儒自然不可能被何咸如此忽悠过去,不过不待他继续开口,何咸便已伸出手阻止道:“至于李郎中所说那些,属下也有中庸圆滑之道。王朝自建立也有千年历史,不说周礼传承,便说春秋百家争鸣,先贤其实也早已将解决之道辩论出来。尤其孝武帝采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更是为那些士大夫们套上了政治道义的枷锁。”
“排除儒家‘天人感应’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整个儒家精要还是讲究以仁德治理天下的。士族家中那些大夫,也都信奉这一套。从这一点来说,士大夫当中有很大部分是值得我们争取的,可以利用的。故而,士大夫以出身来攻讦董公,董公亦然可以春秋古礼、儒家理念反击那些士大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李儒眼中神光跳动,他听出了何咸这番话里的狡黠。
“不错,就是这样。”看着董卓那一脸听不懂,感觉快要生无可恋的模样,何咸干脆白话直说:“士大夫会以传统、祖制、前朝惯例故事来针对我们,那我们自然要以他们坚守的东西来反击。只要我们的主线政策不动摇,那在此期间找出玩儿这些玩得很溜的士大夫,让他们相互攻讦,董公自然可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
“很溜?”别说董卓,就是李儒也不可能一时听懂何咸这样的形容词。好在,董卓还是大体上听懂了何咸的意思,不由更加眉飞色舞:“悉文啊,你可真是老夫的及时雨……”
“及时雨?”何咸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那奸狠腹黑的宋江扯上了。不过,仔细想想他如今在董卓手下底出的这些馊主意,也的确跟宋江差不多。
可以拍着胸脯的说,董卓假如真要进行这样的改革,那他失败的可能至少占八成。
毕竟,历史从来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什么势力随随便便就能玩儿得转的。董卓自入京想建立一个自己心目中的朝廷时,他其实就已经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对立面。
但话又说回来,何咸这些想法也不是在忽悠董卓。因为,倘若有一天他成了一方诸侯,也会照着这样的路子走下去。
只不过,相比起董卓,他多了千年的阅历和眼界。很多东西他就算不能预料,也能触类旁通,成功率就更大了一些而已。
既然历史注定要向着那个大方向前进,那何咸自然不介意让董卓去第一个吃螃蟹。这样,就算董卓失败了,他至少也有了教训,也撬动了这铁硬时代的一角,方便他接着走下去。
故而,这些想法在脑中飞速走了一遍后,何咸接下来的笑容更加和煦谦逊了许多,开口道:“董公,除此之外,我们其实还可以改革朝堂体系,一点点渗透调整。再不济,董公军权在握,我们还可以找匈奴、鲜卑、羌人打几架,转移国内矛盾嘛。反正,事在人为,做了总有成功的可能,可不做,就只能坐困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