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不是那种老顽固,年轻的时候就是接触新思想的先锋,原来也没少替孙外打掩护,看见她跟在外孙身后进来,还以为两人重修旧好。
“顾爷爷好。”苏南站在门边,听见老苏叫儿子的声音,让小北赶紧起来,姐姐回来了,然后又让妻子去菜场割肉买菜,自己和起了面,要给女儿做顿饺子吃。
苏南觉得尴尬,隔着门她都能感觉到小北和宋阿姨的不自在,她站着不动,夏衍把她拉进他的房间里。
顾外公的屋子全部重新粉刷装修过了,只有夏衍这个几平米的小房间还是旧时模样,白墙壁微微泛黄,桌椅床铺都像原来那样,他高中时看的书斜斜排在书架上。
苏南几乎是一踏进来就想起这间屋子里都发生过什么,她扭过脸去,要往外走,夏衍按住门:“你叫了我的名字。”
那天晚上,苏南喝得酩酊大醉,眼睛迷迷蒙蒙的,扯着他的领带叫他的名字。
苏南不相信,她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不肯走进这个小空间,这里曾经有过的愉悦和激动不能替换掉她的伤心和失望:“你说谎。”
夏衍走向靠墙那张单人床,铺开被褥,拍拍松软的枕头被子:“睡一下吧,你累了。”
苏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她确实又累又困,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着,但她不想在这间屋子这张床上休息,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苏南的房间一直保存到她大学毕业,她暑假寒假都在打工赚钱,挤在苗苗的小阁楼里,很少回北京来。
小北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上初中了,不能再和爸妈挤在一间屋子里,宋淑惠小心翼翼的打来电话,问苏南:“南南,小北能不能在你不回家的时候睡在你房间里,别的东西都不会动的,等你回来再让小北在客厅里搭床。”
苏南握着听筒除了说好之外,说不出别的话,那个房间应该让给小北,弟弟从小就跟爸妈挤一张床,大一点就在客厅里搭钢丝床,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小北应该住进去。
夏衍知道她不会轻易妥协,退后一步:“我出去,你睡会。”说着迈步出去,还关上了门,隔着院子对老苏说:“南南累了,我让她睡一会。”
苏南坐到床上,觉得歇了一口气,夏衍的房间很长一段时间是她喘息的地方,是逃避现实的港湾,现在她又在这港湾里停泊,她慢慢往后仰,倒在枕头上。
一睡就睡了四个多小时,睁开眼已经能闻见饺子香,小茴香馅的,是苏南最喜欢吃的。
苏南坐起来,书桌上搁着一杯咖啡,还在冒热气,捧着杯子喝一口,苦味让味蕾和精神都振奋起来,慢吞吞坐起来,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夏衍和老苏坐在院子里说话。
苏南一出房门就被盯住,老苏满脸都是笑意,口气比刚才还亲切:“饿了吧,你先去吃两个饺子垫垫肚子。”
苏南正好要去在厨房找宋淑惠,悄悄跟她保证:“阿姨先不要担心,我把片子给医生看过了,下午我就带爸爸去医院。”
宋淑惠低头站在锅边,闷头煮着饺子,当着苏南她总抬不起头来,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丈夫对女儿过份看重。
这个家里谁也不能跟苏南比,不管是她还是儿子,她知道苏南这么多年不回来是不想让她不自在,于是头更低:“真是麻烦你了。”
谁知道一锅饺子才刚端上桌,老苏就自己提出要去检查,还笑眯眯的告诉苏南:“小夏说已经替我联系好医院了,南南放心,爸爸肯定健健康康的。”
苏南扯着夏衍的袖子把他拉出去:“你跟我爸说什么了?”老苏有多固执,她最清楚不过。
夏衍手里还端着饺子汤,他喝了一口,气定神闲:“我说我们打算结婚了。”
苏南还没有见到石杨,他就先在老苏的面前坐实了正宫身份。
七年感情抵不过三个月的新鲜感,宋晓菁又笑又要流泪,终于忍住,她无法原谅,就因为爱了这么久,所以才绝不能容忍背叛,不论他怎么悔悟怎么哀求,回不去的也依旧回不去了。
苏南把喜帖塞回包里,指尖划过请帖上烫的金花,她问:“那你现在要结婚的这个人,你爱他吗?”
宋晓菁沉默了片刻,洗手间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发白的脸,她不哭了,想要露出笑容,但终于还是没能成功,她反问苏南:“你呢?夏衍之后,有真正爱上过谁吗?”
不是不想,是元气大伤,没有这么多的力气再去爱上一个人,她自己知道不公平,也许喜帖上和她名字并列的那个人,也一样是有过曾经的。
苏南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没法骗自己,她没有真的再爱过谁了,总是计较得更多,索求的更多,上一任男朋友以为能和他结婚,但真的分手,她也不过哭两声,就完全放手了。
外面不知是谁在唱K,唱的是最近大火的电影主题曲,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一窝蜂拍那么多青春电影,原音哀婉,音乐一响起来,苏南和宋晓菁更没话说了。
宋晓菁站了一会,心情好了一些,她劝苏南:“你和夏衍有什么说不开的?你真觉得他能看得上董丽娜?”
她想劝一劝苏南,也为了说点别的话题让自己心情回复平静,说了些她知道的详情,董丽娜她确实跟着出国了,可凭她的成绩单根本不可能申请到夏衍的学校。
董丽娜抱着曲线救国的心态,以为只要能出国,在同一个国家总能拿下夏衍,凭着一腔勇气出了国,两人之间隔着州隔着时区,她统统不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