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去看自己的小说,由着她去想办法,最好想不出来,放弃我。
因为小波进入高考冲刺阶段,学业繁重,因为我要和关荷准备文艺会演,所以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去找小波。
每个星期一,学校都要举行庄严的升国旗仪式。高中部在广场左侧,初中部在广场右侧,升国旗时,同时向国旗肃容致敬,但国旗升完后,就各自进行各自的一周教务总结。
可今天,非常反常,学校把初中部的学生和高中部的学生召集到了一起,校长开始讲话。
“……在未来,学校一定要加强学风建设。学校近来出现的一些恶劣事件,已经严重影响到一中在外的声誉,学校决定严肃处理,所以决定给予以下学生以下处分。”
主管学校风纪的副校长拿着一张名单,开始通报:“初三(3)班的郝镰记大过处分、开除学籍、勒令退学;初三(7)班的张骏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半年;高一的×××记过处分,高二的××记过处分……”
我正不想听了,突然听到,“高三(6)班的许小波记大过处分、开除学籍、勒令退学……”
我整个人呆住了,怎么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我肯定听错了!肯定是有人和他的名字发音相似!
校长开始训话,我却只想去夺下他们手中的名单看个仔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异常漫长的晨会结束,立即冲向学校的公告栏,白榜黑字的布告已经贴出。
真的是小波!
我再顾不上上课,转身就要离开,关荷看出我的意图,提醒我:“校长已经发话,各个班主任都要开始严抓纪律了,你别往枪口上撞。”
我没理她,从学校的侧门溜出学校,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歌厅。
歌厅的大门紧闭,我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给我开,我只能去“在水一方”,没想到“在水一方”也紧锁着门。
我急得在外面狂砸门,终于,侧面的窗户打开,里面的人看是我,叫我:“罗琦琦。”
我冲过去:“李哥呢?小波呢?”
他拖着我的手,让我翻进去:“你等等,我这就给李哥打电话,说你在这里。”
我在地上走来走去,他打完电话,回来说:“李哥说他马上就过来,让你等等。”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小弟,具体不清楚,只听说小波哥的场子被人举报有毒品,乌贼哥被抓进局子了,小波哥好像把人打成了残废,李哥就先把所有的生意都关了。”
我瘫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
听到外面汽车喇叭响,他忙打开门,让我出去,并向我示意:“李哥到了。”
我匆匆跑出去,钻到李哥身边坐下,迫不及待地问:“小波呢?”
李哥的眼睛中满是血丝:“我派人把他押送到外地去了。”
“他会被判刑吗?”
“我正在尽力和伤者周旋,希望他能告诉警方,没有看清楚谁打的他。”
“成功的机会大吗?”
“有门儿。我打发了人去给他软硬兼施,他父母年纪都大了,他残废已经是事实,与其赌着一口气把小波送进监狱,不如拿一笔钱,好好过后半生。他如果和我们较着劲,我们现在拿他也没办法,不过他除非连我一块儿送进牢房,否则,等今年的风头过了,他一家子都最好备好棺材,老子豁出去了。”
“小波为什么要这么做?歌厅里真有毒品?”
“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绝不沾毒品,歌厅的毒品是陷害,这要怪我,我想着这些年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管他松打严打都和我没关系,光顾着看小六的热闹,没料到被人阴了,小波百口莫辩,乌贼为了保小波和我,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了。我那几天情绪有些失控,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把小波逼得太狠了,再加上得到消息乌贼肯定要坐牢了,小波一冲动,就发狠了。”
我茫然地盯着前面。小波不是最克制理智的人吗?他不是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大,不要太早让翅膀受伤吗?他最想做的事情不就是上大学吗?
我喃喃说:“小波被学校开除了。”
李哥很黯然,却安慰我说:“没事,只要这件事情摆平了,我回头想办法在外地给他弄个高考名额,他明年再考也来得及,就当作等你一年。”
我头靠着玻璃窗,不说话。
“琦琦,回去上课吧。”李哥的车停在一中门口,“江湖义气很多时候都是句面子话,看看小六手下的兄弟们叛的叛、逃的逃,就知道人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更金贵,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认他是大哥。小波和乌贼却绝对可以拿身子帮我挡刀,我对他们一样,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事。”
我没吭声,不会有事?现在一个在监狱,一个逃到外地,这就叫没事?
李哥又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恨不得能帮小波去顶罪,可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要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忙。”
李哥说这话时,手上的青筋都直跳。
我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车,又回身叮嘱:“有什么消息都通知我,不管好……还是坏。”
“知道。”
到了教室门口,本以为吴老师要惩罚我,没想到她竟然让我进去。
我也没心情去思考,沉默地坐到座位上。
关荷低声说:“我帮你请假了,说你大姨妈又光顾你了,待会儿下课老师若问你,你可别露馅儿。”
我点了点头,其实她多虑了,吴老师非常信任关荷,她的话,老师绝对相信。
永远的回忆
总有些时光,要在过去后,才会发现它已深深刻在记忆中。
多年后,某个灯下的晚上,蓦然想起,会静静微笑。
那些人,已在时光的河流中乘舟远去,消失了踪迹。
心中,却流淌着跨越了时光河的温暖,永不消逝。
小波的出事,让我突然之间沉静下来,以往的叛逆和桀骜全都消退,我变得异常乖,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学校和家。
我开始把心思全部收拢到学习上,因为我知道这是小波最希望我做的事情,他每次看到我成绩好,都会很高兴。我现在帮不上他任何忙,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从晓菲出事到张骏出事,我一直在混日子,不要说我讨厌的英语,就是喜欢的数理化,我也落了不少课。
我先利用几天的时间,把数理化的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将所有知识点理了一遍,把书上的例题研究透彻,然后,开始翻关荷手头的参考书,专拣关荷用红笔勾勒出的难题看,越刁钻的越喜欢,因为心思被刁难住的时候,就会一心全在题目上,从各个角度去考虑如何把题目做出来。
关荷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把难题一道道解决,我每解决一道,就抛弃,丝毫不保留演算论证方法,她却把我的草稿纸拿去保存。
我每天都非常认真,不看小说,不走神,总是在做习题。关荷很是惊异,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上课的时间做题,课间活动的时候,我就准备文艺会演,做小品的义务观众,看宋晨、李杉排练小品。小品的脚本是宋晨写的,可台词最后的成型却是我们大家集体的智慧结晶。
在排练过程中,大家一遍遍反复修改,有时候是忘词了,演的人乱说一气,反倒效果惊人,大家一致高叫:“保留、保留!”
我和关荷左挑右选后,选定了邓丽君的《又见炊烟》,既符合我没有天赋的嗓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爱”字眼,触动教导主任的忌讳。他们练完小品休息时,我和关荷就练歌。
宋晨对我特不客气,我唱歌的时候,他经常发出惊恐的大叫,表示被吓到,几次三番和关荷说:“我特有冲动把她关进厕所,谁支持我?”
关荷笑着说:“我比较支持把你关进去。”
在大家的笑声中,我有很恍惚的感觉,我似乎和每一个这个年龄的女生没有两样,读书、学习、与同学和睦相处、玩玩闹闹。可笑声过后,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不知忧愁地追逐打闹,而我却会看着窗外想,小波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到连我都把宋晨的小品台词背诵下来时,文艺会演终于到了。
一切都好像和我刚上初一时一样,每个班的美女俊男们,借歌舞互比高低,林岚依旧用两支舞蹈领尽风骚,几乎可以肯定(2)班能得奖。可是,一切又和我刚上初一时不一样,童云珠没有参加,也没有晓菲的身影,张骏应付警察已经应付得心力交瘁,更不可能玩这个。
年年岁岁,文艺会演都相似;岁岁年年,人却已不同。
除了(2)班的节目,(1)班的节目也挺有看头,不过,不受教导主任的喜欢,因为主题不够“健康积极向上”,而我们班的节目则是最另类的。
以前不是没有班级表演小品,可我们班的小品,因为有宋晨这个诗人的策划,以及一堆人编造台词,所以极其搞怪。
宋晨把我们班所有人的名字镶嵌进台词,编成故事展现出来,当然,这个恶搞,我们都贡献了智慧。宋晨又非常有后现代的无厘头和解构主义风格(即使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后现代、无厘头、解构主义),剧中的人物形象十分猥琐,而且毫不搭边,比如,有反戴雷锋帽子的胡汉三、穿着红棉袄的江青、头发油亮得能跌死苍蝇的刘德华、身着大红蝙蝠衫的郭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