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裙轻轻坐在男人旁边,过了会儿赤脚入水中拨弄着水中飞絮。
这船是往南方去的。
一路水色岸边杨柳飞絮,连江心也徐徐映了些桃红。
那小巧的银铃时不时颤动着,慢慢地又安静了下去。
“你为何来中原?”
吴裙忽然问。
那声音轻轻地,几乎已要随着风散去。
拿着弯刀的青年指尖顿了顿,幽峭寒冽的面容在薄雾下明灭难现。
“我来找一个姑娘。”
他淡淡道。
异族人的声音还有些艰涩,吴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姑娘。”
她眉眼弯弯,像是歌朵兰沙漠中最明媚的月亮,连唇边梨涡也浅浅的动人。
“你可有找到她?”
能让一个人跋涉千里不远来见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卡卢比想到歌朵兰沙漠中初见时的那道光,微微点头。
那个救了他的道姑告诉他,若非他二人在如此情景下相遇,他亦不会有这般执念。可执念终究只是执念,有朝一日也会消散。若非真的喜欢,又怎能长久。
他初时不懂这话意思,直到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歌朵兰沙漠的场景了。那样的日子于他来说更像是生时的一场梦。
深灰的发丝顺着黑色兜帽滑落,握着弯刀的异族人转身看着面前眼带笑意的姑娘:“还疼吗?”
他声音温柔,那双隐在迷雾中冷冽的眼眸也不再孤寒。
吴裙轻轻摇了摇头,见男人目光还有些担心,便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
隔着薄薄的衣衫下,那心脏缓慢跳动着,温柔又坚定。
“感受到了吗?”
眉目舒展的美人笑看着他。
卡卢比来中原后见过很多人,他们或喜或悲总有各自心思,可只有她。
她笑时便是真的开心。
冷峭的青年神色略微柔和了些,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裙。”
吴裙弯着眼眸看着他,便见那异族人蘸着水在甲板上慢慢写了一个字:愿。
他字体扭扭歪歪的,生涩的很。
吴裙看了半天,轻轻握着他的手在甲板上一字一句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卡卢比想起那夜那对舞剑的男女,慢慢道:“你是月,我是星。”
男人声音低沉,温柔的气息拂过鬓发,叫那白玉的耳珠也泛了层粉色。
低着头姑娘长睫轻轻颤了颤,缓缓抬起眼来:“若是月明星稀呢?”
这世间事物总是难以两全,就像这一趟南下由长安至江南,生与死或许就在一瞬。
卡卢比握着弯刀的手顿了顿,自船头回过头来看着她,沉声道:“那就月明星稀。”
任它皎洁,任它黯淡,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一个姑娘伤心。
灰发的异族人面容冷峭,眸光却温柔,像是沙漠中和煦的明光,缓缓拂开眼底深藏的黑暗来。
这是吴裙第一次见卡卢比笑。
那个总是眼神幽冷的男人慢慢自黑暗中向她伸出了手。
藏剑山庄:
白发闭目的青年静静站在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节江南繁花已开,花瓣自寂静剑仞划过,安然地落在土地上。
那君子温雅的青年肩头不知何时立了一只信鸽,正轻啄着男人衣领。
叶英伸手抚了抚肩头信鸽,自腿上缓缓取下绑着的纸条。
纸条上字迹拓印,叶英一一摸过去,原本清冷的薄唇慢慢抿了起来。
“大哥?”
叶晖有些疑惑的接过纸条,面色也渐渐凝重。
“竟有人提前悉知了名剑大会剑帖之事,在少室山外劫杀了我藏剑弟子。”
他语带怒意却并未失了冷静:“往年武林同道中争夺剑帖之事并不少见,此次倒更像是有人故意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