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周陌心情大好,连带着那满桌政务都似乎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他神清气爽地关上书房大门、坐回桌边,呷了一口花茶,继续提笔批阅。

——他得早早将这摊烂事赶在白缎想通之前解决。不然等到他成功抱得美人归……谁还会想要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第37章

白缎一晚上辗转反侧,未曾入眠,第二天早晨起来后双目红通通的,看起来很是憔悴。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稍稍振作精神,随即换上朝服,出了屋子,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同样换好朝服的周陌。

周陌显然也是一宿未眠,神色稍稍有些萎靡。看到白缎,他如往常那般微微一笑,并未提及昨晚之事,但那不再遮掩深情的眼眸与其中浓浓的关切怜惜却令白缎无从逃避。

“贤弟,一起走吧?”周陌走到白缎身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的小心忐忑,令白缎心中一酸。

“……好。”白缎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回应,周陌立即仿佛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那般,露出了松一口气的开心笑意。见到他这幅模样,白缎不由得越发自责内疚——即使他明明并未做错什么,却依然看不得周陌这等为了他而小心翼翼讨好试探的模样。

昨日晚上,白缎躺在床上想了许多,试图捋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每每回想起来,他却总会记起周陌对他的关怀爱护,明明阴阳相合才是正道,但白缎却不由自主得沦陷于周陌的深情厚谊之下。

当白缎还是个普通至极的小木匠的时候,周陌便对他折节下交、引为知己;他教导他读书写字、与他一同钻研讨论,耐心得回答他的所有疑问;他无微不至得照顾着他的生活,几乎比白缎自己还要了解他的习惯爱好,哪怕是在最艰苦的时段中,哪怕自己节衣缩食,也从不委屈白缎半分;当白缎生病的时候,周陌衣不解带、忧心忡忡;遭遇敌人伏击之时,周陌也在乱军之中将他护得滴水不露,哪怕身中数箭,也依然以血肉之躯挡在他面前……

如此一点一滴的相处,早就令白缎心中深深刻进了周陌的身影,只要能够令周陌开怀,那么他将不惜一切。

白缎并不知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但正因为对于周陌的在乎,他才这般犹豫不决、裹足不前。

虽然白缎什么都不懂,但他也知道,男子相恋为人所不齿,他并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自己,却害怕连累到周陌,让对方毫无瑕疵的清名就此涂抹上一层污垢。

但为了担心周陌的名声,便枉顾他的心意,这样是不是正确的呢?白缎想不通太过复杂的事情,也寻不到两全之法,故而举棋不定。

一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静谧的气氛,白缎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周陌也“不敢”唐突出言。

朝上,众朝臣明显感觉到了摄政王今日的心情不太美妙,虽然仍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老样子,但他周身气息凝实、威势更浓,对于被彻查的犯事朝臣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令整个朝堂噤若寒蝉,就连皇座上的小皇帝都不由得白了面色。

早朝便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当太监喊出“退朝”二字后,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得松了口气。

周陌自最前面的位置缓步走到白缎身边,语气轻柔:“一起回去么?”

白缎迟疑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

周陌沉默半晌,轻轻颔首:“好,那我中午等你回来一同用饭。”

白缎呐呐得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忍心继续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周陌紧绷的面孔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没有再继续“为难”白缎,很快转身而去,背影萧瑟落寞,却又带着百折不挠得执着刚硬。

——起码在白缎乃至大多数人眼中是这样的。

等到周陌离开大殿,众朝臣这才跟着挪动脚步,纷纷跟在了后面。

白缎与周陌关系亲密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看到此时两人的表现,众人当然也对于摄政王心情不好的原因心领神会。

——这看来是闹了别扭?还是白缎给摄政王甩了脸子?

众朝臣轻声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时不时拿目光暗暗窥视白缎,而宋英等与白缎关系较好的旧识干脆聚拢到他身边,热情“邀请”他上酒楼“小酌几杯”。

白缎知道他们要问什么,而他自己昨晚想了一整晚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就算再想也只能继续像一只无头苍蝇,倒还不如听听旁人是怎样的说法。

半推半就着,白缎被宋英等人拽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进了私密性最好的雅间。

军中众人都喜酒,就连白缎也跟着学会了饮酒,虽然酒量并不算好,但也能喝上两杯。美酒上桌,众人并未直接出言询问,反倒是相互招呼着喝了两圈,待到酒意微微上头、炒热了气氛,这才仿佛闲聊般问起白缎与周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缎迟疑片刻:“昨晚……周大哥对我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宋英大大咧咧地灌了口酒,哥俩儿好得搭着白缎的肩膀。

在座诸人都是最初就陪着周陌打天下的心腹,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白缎抿了抿唇:“我问了他为何不坐那个位置,他说……那是因为他不愿娶妻生子,他……想要与我在一起。”

桌上众人安静了一瞬,纷纷看向白缎,白缎被他们看得尴尬万分,不知该作何表情,干脆低头饮酒。他心中忐忑不安了半晌,却不料宋英在思考片刻后,突然来了一句:“听你这话……你和将军还没有在一起呢?!”

白缎被问得措手不及,差点呛了酒。他诧异地看向宋英,发现宋英只是憨笑着抓了抓头发:“难道不是么?我还以为你与将军老早就是一对儿了!”说罢,他还扭头看向其余诸人,寻求认同,“你们说是不是?”

桌上众人连连点头,惊叹不已——他们也早以为白缎与周陌两情相悦,却不曾想……现在才刚刚捅破了窗户纸?!

白缎木着一张脸望着众人,感觉自己三观都裂了:“你们……你们为何以为我与周大哥两情相悦?!”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发表意见,答案倒是五花八门。有人说自己是在白缎生病、周陌举止失当之时意识到的;有人说自己是在周陌为白缎挡箭、白缎抱着周陌哭成了泪人的时候;有人则是因为周陌碗里多出一颗蛋或者几块肉都会想着夹给白缎,比照顾媳妇还要尽心尽力……总之,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而在此之中,宋英则最是精明,他早在当初还在县城之时便已然窥见端倪。

提起自己彻悟的经历,宋英一脸得痛心疾首:“那时候,我一直莫名其妙将军为什么突然看我不爽,总是分配我去干我最头疼的活计。直到有一天,我完成任务后前去找将军汇报,突然发现将军盯着正在绘图的白先生的眼神很不正常!我这才大彻大悟,了解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倒霉——将军明明是妒忌我能言善道,与白先生关系好、走得近啊!简直……”宋英将接下来吐槽周陌的话语咽了下去,但脸上那副“我了个大槽”的表情却极为生动贴切,完美得表达了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白缎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么早就被人与周陌送作堆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无语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得这很奇怪,很……不应该吗?”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是宋英轻咳一声,面露苦笑:“其实,这种事情,在我们眼中真的不算什么。你知道,我们很多最初就跟着将军起义的人,都是服役的戴罪之身,别说娶老婆,就连女人都很少看到。两个男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其实挺正常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起相处的久了、相互扶持,感情渐深,性别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仅仅是服役之人,就算是军中,也经常会有这样的例子。”另一人开口补充,“大家都是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活,朝不保夕、谁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场战斗,所以也根本不会多想。有了感情就在一起,谁管那么许多?及时行乐、不留遗憾才是正理!不瞒你们说,我就有这么一个相好,现在还在一起呢!”

众人哄笑一堂,纷纷喊着“谁理你”、“早就看出来了”,觥筹交错间彼此也没有了那么多顾虑,乱七八糟荤素不忌,什么都敢往外说——毕竟都是过命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也尚未因为利益冲突而产生猜忌不满,好得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

白缎被军中豪爽黄暴的汉子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心底中压着的重负却骤然一松,似乎想通了什么。

因为身上都还有着职责,所以众人也并未闹得太久,时间差不多了便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