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得了众人支持,脸上也露了笑意,拱手做了一圈儿揖之后就要同伙计一起拉了牛氏出门。
牛氏脑子里还有些糊涂,不明白好好的银锞子怎么就成了假银。她有心问两句,那老掌柜却是不肯听,一心想要送她去衙门。她惊慌之下就大声嚷着,“我不买布了,我不花银子了,你们快放了我,我要回家!”
她这般喊了半天,那掌柜和小伙计依旧不理不睬,她只得又换了说辞,“我家老爷身上有秀才功名,你们不能拉我去见官啊。谁快去喊我家老爷,让他来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她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奋力挣扎起来也就更是沉重。布庄小伙计累得直翻白眼,喘着粗气呵斥道,“你…你家老爷别说只是个秀才,就是…就是县太爷也越不过律法,你就等着蹲十年大牢吧!”
十年!一听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住十年,牛氏吓得腿软,脸色都白了。眼见县衙的两扇朱漆大门越来越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老掌柜和小伙计就死死抱住了门廊立柱,然后大声哭号起来,“董文渊啊,你死哪里去了,快来救命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冤枉死了!”
青县的衙门与闹市只有一街之隔,门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会儿眼见有趣事可看,很快就聚了几十过路之人,这个问问那个听听,很快就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于是,有那曾经吃过假银苦头的看客忍不住都出言咒骂起来,甚至一个老太太还抄起篮子里的鸡蛋,赏了牛氏个满脸金花开。
牛氏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她恼怒得恨不能立即打回去,可是又怕松手之后就被拖进大牢,于是只得咬牙切齿大喊,“我是冤枉的,那是我收的聘礼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这般说完她想起曹婆子那十里八乡有名的吝啬名声,突然就觉得这假银还真有可能是被她从中做了手脚。
当初她怕董蓉哭闹索要嫁妆,收到银子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就埋去了后园。如今出了这事儿,她就是找到曹家,曹婆子怕是也不会承认了。
“该死的老婆子,你等我回去找你算账…”她正是心里发狠咒骂的时候,有两个身穿黑色袍服,脚踩皂白靴的衙役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衙役斜着眼睛瞄瞄牛氏,骂咧咧道,“哪里来的无知蠢妇,衙门口的柱子也是你能抱的?赶紧老实进去过堂,否则动起刑罚来,你可别怪官爷手下没准头儿。”
牛氏吓得缩了脖子,还要再开口求饶的功夫,抬眼时却瞧见人群后面站了董蓉董平姐弟。她立时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欢喜指了他们大喊,“官爷,那银子是我嫁女儿得的聘礼,就算有假也是曹家做下的,要坐牢也应该抓曹家人啊。实在不成,你把我那大女儿抓来也好啊,她就在那站着呢…”
董平原本还念着一家人的情分打算出面替后母说合两句,然后等老爹赶来再一起想办法脱罪。不想牛氏开口就要把姐姐抓去顶罪,他的脸色立时黑得堪比锅底灰,想也不想扭头扯着姐姐就往回走。
董蓉也是恼怒牛氏攀扯她,但眼见弟弟这般维护,心下很是欢喜,低声嘱咐王禄表哥帮忙回村去找董秀才之后就笑嘻嘻跟着弟弟回小院儿了。
牛氏眼见董蓉姐弟俩越走越远,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扯着脖子大声怒骂,“小崽子,你们要去哪儿,还不给我回来!”
可惜董蓉姐弟根本不理会她,那衙役也不耐烦再听她鬼哭狼嚎,一左一右夹了她就拖进了衙门大堂。
县令许大人许是同布庄掌柜平日有些私交,两人正分宾主坐着说笑喝茶,抬眼见得牛氏被扔进来,许大人开口就喝令两班衙役先打了二十杀威棒。牛氏疼得满地打滚儿,除了喊着冤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县令直接大手一挥又让衙役把哼哼唧唧的牛氏押去了监牢,根本没有问讯的打算。
布庄老掌柜低头喝着茶,仿似也完全不觉这审案程序如何错乱儿戏,反倒又同县令老爷笑着说起改日吃酒之事…
待得董秀才得了消息,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衙门前的人群早就散了。他到底吃了四十几年的盐,也没读书读得傻透气了,四处一张望就直奔衙门对面的茶楼了。果然,那茶楼的小伙计得了十几文赏钱,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牛氏的罪名是用假银行骗,董秀才也吓得冒了满脑门儿的白毛汗。
大赵国虽然上到皇家下到勋贵都喜好奢华享乐,朝政糜烂,律法早已失了威严,但假银这事儿却一直是根儿摸不得的老虎尾巴。毕竟国家运转,不论何事都要银子支撑,若是任凭假银泛滥,那岂不是自毁根基。所以,但凡花用假银的罪名定下,最轻也要判处十年刑求,甚至举家发配也有可能。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