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几天,李嬷嬷报上来的消息越多,王氏的脸色就越差。
陈家没有联系唐家,更没有联系王尚书家,反而拜访了几位中低级官员,礼品大手笔的送了出去,陈家在京城的宅院不算太大,却足够富贵。
在十一月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午,王氏从神色慌张的李嬷嬷那里听到了两个消息,皇长子齐王府里的两位嬷嬷领着一台二人小轿从陈家出来,进了王府的后门,另一件更轰动些,以至于惊动了全京城:圣人的爱女安义公主将驸马毒杀了。
安义公主出生于皇帝登基之日,满月时便有僧人批命说她面相威仪,正是朝廷兴旺之兆,偏偏那一年的壬辰之变又是在她百日之时平定的,因此自小得宠,生就了一副跋扈骄纵的性子。
当初为安义公主挑选驸马,几乎将京城内外年龄适当的良家子弟挑了个遍,才挑中了这位朱驸马。
安义公主的驸马朱诚出身京都大族,相貌品行自不必说,学问在士林中亦颇具声望,只因尚了主,不得再封侯拜相,便专心做起了学问。
说起来,这夫妻两个,一个是皇家贵女,娇颜佳人,一个是世家公子,才貌翩翩,可谓郎才女貌,原本是天作之合,却也不知怎的,成亲没有多久,公主府里就传出了夫妻不和的消息。
然而这世上面和心不合的夫妻不知凡几,大家也只不过听过就算,充其量茶余饭后说笑两句,在外却是不敢胡乱议论的。
安义公主突然做出杀夫的行径,一时内外皆惊。
这两件都是前一天刚发生的事,王氏顾不得关心什么安义公主为什么毒杀驸马,她现在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问问陈家人,谁给了他们狗胆敢这样羞辱她!
李嬷嬷吓得抱住了王氏,低声劝道,“太太,太太冷静些,想想大哥儿的名声,可不能叫陈家就这么毁了!”
“咱们就是要报仇,也不是现在,如今他们暂且攀上了齐王,还不知齐王那里是怎么看陈家,真要是护着陈家,为着咱们大哥儿也不能和陈家硬顶,若是陈家硬贴上去的,有咱家老太太在呢!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您和大哥儿吃这个亏、受这个辱呀!……”
李嬷嬷的劝道总算有了作用,王氏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把婚书拿来。”
李嬷嬷迟疑了一下,“不知太太将婚书放在了哪里?”
皇帝得知安义公主之事大怒,然而公主毕竟是他爱女,未隔几天便下旨禁安义公主于公主府中,却未曾限制别人探望,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安义公主杀了驸马之后行事越发狂放,府外虽有禁军包围,却在公主府里整日穿红着绿,丝毫没有为驸马戴孝的意思。
驸马朱诚的母亲和安义公主争辩不成,便和朱诚的父亲去敲了登闻鼓,状告安义公主跋扈无礼。
朝廷内外议论纷纷。
又有人提起了当年宗室女福昌县主楚玉热孝之中改嫁的事,当年也有人指出孙世子之死存疑,却因为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言下之意,皇家和宗室的贵女们实在是太没有体统了。
皇帝碍于物议,令宗人府与大理寺共同受理此案。
大理寺卿业已年老,早在一年前便请了病假,一应公事皆有大理寺左右两位少卿襄助,大理寺左少卿与驸马朱诚乃是同宗的堂兄弟,为避嫌的缘故,自从圣上下旨之日便告假在家,此事便落在了右少卿的头上。
当唐辎风尘仆仆的进了京城,尚未回府,便听闻此事,不由苦笑。
大理寺寺丞分管各部各州上呈案件的复审,此时已近年末,唐辎去大理寺办理了手续,便以路途劳顿为由请了病假。
好歹他也是勋贵之后,父亲安平侯又是朝廷重臣,右少卿板着脸批了假条。
这位右少卿赶在衙门封印之前升堂问案,公主府却只派了长史来应话,朱诚的父母当堂大哭,任宗人府宗人令的鲁王尚且没有说什么,大理寺右少卿惊堂木一拍,便先声责问起了公主府。
大理寺和宗人府分别就此案上了奏折,皇帝对大理寺的奏折颇为不满,将那位大理寺右少卿召进宫中询问,发了一顿火,便下了两道旨意,令大理寺左少卿为詹事府少詹事,大理寺寺丞唐辎为大理寺左少卿,办理朱氏状告安义公主一案。
虽然再有两天衙门就封印了,但接到旨意的唐辎也只得换上新官服走马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