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夫人比平时打扮得都要隆重得多,凤冠霞帔,二色金的绣花大衫,褐紫色的马面裙,脚底一双云头履,端坐在罗汉床上,比平日多了两分笑模样。
从侯爷和林夫人开始,众人依序跪下给太夫人叩头贺寿,又献上寿礼。
太夫人叫众人起身,四下看了看,“溆姐儿呢?她怎么没来?”
珍珠躬身答道,“表姑娘使了人来给您磕头,正在外头候着呢。”
“叫她进来。”
来的是江溆的乳母,她手里捧着个托盘给太夫人跪下磕头,“我们姑娘不敢冲撞了老太太的好日子,叫奴婢过来替她给您老人家磕几个头,祝老太太东海之寿、松鹤长春。”
太夫人叫江溆的乳母起身,又让珍珠把江溆的寿礼呈上来,撤了托盘上盖着的缎子,托盘中间放着一柄半尺长的白玉如意,太夫人拿起玉如意摩挲了一会儿,对乳母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姑娘,她的心意我知道了,叫她好好儿的,等忙过了这两天,就搬回来。”
乳母又磕了头就退下了。
太夫人把白玉如意交给珍珠,就不再提起江溆。
外头小花厅的院子里陆续站了不少人,看穿衣打扮,应该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和管事婆子,他们低头束手,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排成整齐的行列。
林夫人说了几句今天天冷,又嘱咐了肁氏要好生保养,一个穿着缎面褙子的中年妇人来到抱厦前跪下,“奴婢们给老太太请安,外头的小子丫头们也叩首恭祝,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赏。”
珍珠出去站在廊下对那仆妇道,“老太太说了,赏。”
那仆妇面露喜色,又磕了三头,“谢老太太赏。”
一大家子在庆僖堂吃了早饭,侯爷领着儿子和孙子们去了正院,林夫人对几个媳妇道,“一会儿客人们该来了,你们随我去迎着,丫头们还有老四家的就在这儿陪着老太太说话,”她朝太夫人倾了倾身子,“你看这样妥当么?”
太夫人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老四家的身子重,闹不得,叫人把我那碧纱橱收拾出来,老四家的去躺着吧。”
太夫人似乎有些心情不好,自从众人散了之后就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又没有江溆在一旁哄着,连方姨娘都不肯开口了。
红姨娘帮着给太夫人泡了茶,对太夫人道,“您是不是起得早了?要不要靠着歇会儿?”
唐曼宁马上反应了过来,起身道,“昨儿夜里凉,曾祖母想来是没歇息好,我们去别处坐会儿,让曾祖母安静歇会儿吧。”
红姨娘抿嘴笑了笑,道,“这会儿客人还没来,你们去找表姑娘说说话吧。”
唐曼宁从善如流,“是。”
唐曼宁领着妹妹们出了屋子,往小花厅旁的跨院去了,太夫人神色缓和了些许,对红姨娘道,“宁姐儿这孩子,倒不像她父亲,是个心软懂事的。”
红姨娘淡淡一笑,“大老爷也没您说的那么不争气,谁没个年幼淘气的时候?您就看看松哥儿和宁姐儿,凭大太太的心性可教养不出来这样的好孩子,还是多亏了大老爷规矩严。”
“哼,王氏……”太夫人呷了口茶,“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您老圣明,”红姨娘倒也不否认,“刚才听世子爷跟王氏道喜,才知道的。”
太夫人轻叹一声,“可惜你只养下两个丫头,要是能留下个小子就好了,要不然这事儿又怎么轮得上老大?”
红姨娘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泪,她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是孩子跟我没缘分,要不然怎么都没能留住呢?”
“你呀,就是心善,心也太软。”太夫人瞄了一眼前头抱厦里正抱着儿子识字的方姨娘,道,“哪怕你有她一半的伶俐,我也能放心了。”
红姨娘跟着扭头看了一眼方姨娘,眼里闪过一丝讽意,然而这一丝情绪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便过去了,她收了帕子,“我这辈子就跟着您了,将来您仙去了,也不能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