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嗣低头看看,戏谑地翘起嘴角,【这样的好东西我拿去卖?别逗了。】
曼春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住了,赌气把笔一放,也不写了。
孙承嗣撑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在纸上写道,【你这小丫头,要是不愿意收,我还不如把它们磨成粉吃了算了。】
曼春愣了一下,【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向来磨珍珠粉的都是那些小粒的品相不好的,真要拿这种宝货去磨珍珠粉,才是暴殄天物呢!
再怎么豪奢也没有这样败家的!
【你既然不收,那这就还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曼春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出他是不是随便说说,还是动真格儿的。
万一这人真的拿去磨了珍珠粉……曼春使劲摇了摇头,匆忙写道,【我平时哪有机会戴这么好的东西?过一阵子就是曾祖母的寿辰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虽说只要送些针线尽尽心意,可若是让人知道我有这样的好东西却瞒着,我——】
她顿了顿,【我怎么解释啊……】
【要不,先暂时放在你那里?】
孙承嗣没想到好东西还有送不出去的一天,眼前小姑娘虽说神色不安,却咬死了不肯收下,他揉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落笔写道,【好吧。】
曼春熄了屋里的灯,孙承嗣悄悄地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让童嬷嬷把灯亮起来。
童嬷嬷去收拾桌子,却见桌子上除了笔墨和砚台,一张纸也没有,“姑娘,纸呢?扔哪儿了?”
曼春微怔,心道难道是被风吹走了,不过转瞬之间她又明白了,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他替我们拿去丢掉了。”
她想起他来的时候带的包袱,之前花嬷嬷过来查夜的时候他似乎是把包袱带进了内室,出来的时候却没拿出来,她进卧房看了一圈,见床前的小几上果然摆着个眼生的盒子,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凉丝丝的,还挺沉。
她打开盒子,笑了。
盒子里头码放着大半盒荔枝,下头原本应该是放了些冰,如今里头的冰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唯独余下半盒红通通的荔枝。
童嬷嬷把门闩锁好,转而进了内室,见曼春已经坐在桌前,桌子上堆了几个空壳,看见她进来了,还笑笑,招招手让她坐下一起吃。
童嬷嬷推辞不过,吃了一个便不肯再吃了,“在泉州的时候想吃多少没有?如今在这边,这东西可不便宜哩,姑娘晚上吃的少,姑娘吃吧。”
曼春原本就很喜欢荔枝的爽甜,在泉州的时候就常吃,但北方并无此树,从泉州刚出来的时候想来几天,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去多想了,她剥了几个,本想明天再接着吃,后来一想,这东西是不能久放的,还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等放坏了未免太可惜,便打着哈欠把荔枝都吃完了。
因为睡觉前吃了东西,童嬷嬷不许她马上躺下,免得积了食,拉着她东聊西扯的说了半天话,曼春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磕头打盹儿。
她靠在童嬷嬷身上,嘟着嘴,童嬷嬷说什么都是“嗯、嗯嗯”。
童嬷嬷一连问了几句都没人回答,扭头一看,却见曼春已经困得闭上了眼睛,小脑袋不由自主的轻点。
童嬷嬷失笑,扶着让她躺下,扯了块薄床单给她搭在身上,便坐在床沿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
陪着姑娘虽然辛苦是辛苦了些,她却甘之如饴,姑娘又懂事,也知道孝敬她,这是她的福气。
童嬷嬷把桌上的果皮收拾了,想想刚才姑娘给自己剥的荔枝都不够吃的,还非要往她嘴里塞……乖乖巧巧的,让她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程孟星躲了快半个时辰才再见着了孙承嗣,河边蚊虫多,他又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很是受了些罪,脸上手上都被毒蚊子叮了大包。
“师兄,你怎么才来?”程孟星轻轻往脸上一拍,就着月光看自己掌心黑乎乎的一片,赶紧搓了搓手,“这河边的蚊子都成精了!”
孙承嗣带他离了码头,在附近找了家干净旅店住下了,程孟星拿着药瓶把自己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都涂了药,怕夜里再挨蚊子叮,他索性连脚上都涂满了。
人闲下来,就要生事,何况又是程孟星这种好热闹的性子,他收好药瓶放在孙承嗣床头,便蹲下了,“师兄?师兄睡着了?”孙承嗣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不睡觉干什么?”
程孟星嘿嘿一笑,“师兄,你今儿干什么去了?”
孙承嗣翻了个身,不理他。
程孟星一看,知道自己没猜错,嘿嘿两声,推推孙承嗣,“我在底下都快让蚊子给吃了,师兄你好歹给个话呗?”
“师兄你是不是看上那船上的哪个姑娘了?怎么样?长得漂亮不?”
“是哪个啊?总不能是那个年纪大的吧?”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被他这么念紧箍咒似的闹得想睡也睡不着,孙承嗣翻身坐了起来,脸色不善的盯着程孟星。
“明天一早还得去营里点卯,你不想睡了?明天想挨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