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倾颓的速度极快,先帝攻破宫门之时,宫内有三千宫女,先帝将这些宫女一部分继续留在皇宫内伺候,另外一部分分给了功臣,这些宫女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颇懂规矩,很快就成为了得势的妾室,而这三千宫女之中,不知混入了多少哀帝的死士们,她们就这么埋伏在了新朝的血脉之中,又培养着自己的力量,准备随时反咬一口。
衣白苏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失踪,就是这些死士以及死士后代的功劳。
“宫女死士这些日子已经清理掉了不少。”盛熹揉了揉眉头,“你接着说。”
“当年哀帝用君晞的家人威胁他,并且诚恳地表示他只是想求医问药而已,因为身份不方便才出此下策,只想见师父一面,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君晞信了?”
“又有威胁,又有保证,君晞不得不信。”沈朝之道。
“糊涂!”
沈朝之摇摇头:“澶王殿下,君晞接近师父的目的虽然不单纯,可是后来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护着她,更何况,他是一个比你出色的阴谋家。”沈朝之看着花厅外黑暗的天空,慢慢说道,“他肯答应让师父见哀帝一面,那是因为他虽然无法保护到父母兄长,但是他手中已经准备了不下十种手段来保证哀帝无法伤害师父,有不下百种手段保证师父的安危。当时的情况,唯独答应哀帝,才能两全其美。”
“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盛熹毫不客气地嘲讽。
沈朝之没有做声,他再度开口,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师父落入哀帝手里后,哀帝就准备翻脸,君晞正要发作,哀帝抛出了一个更大的威胁。”
“什么?”
沈朝之垂了眼睛:“将整个长安城——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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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之说清楚一切之后,因为太过于疲惫,从蜀中道长安千里奔袭几乎从未合眼,之前还被囚禁,这会儿已经体力透支,意志也无法强撑,伏在桌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盛熹唤人安置好他,原地想了会儿,转身去看望衣白苏,还未走进房门,他突然听见衣白苏软软讨好的声音。盛熹以为自己这几天情绪恍惚产生了幻觉,抬手揉了揉额角。
“姑姑我不要喝白粥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王妃你听话一点。”这是后院管事姑姑颇有威严但是又无奈的声音。
“姑姑你给我吃肉好不好。”
“王妃你也是大夫,你刚醒来还是吃白粥比较好……扮可爱也没用,不能吃肉。怎么跟小孩子似的……”管事姑姑的威严已经开始软化了。
“哎我本来就比盛熹小了好多嘛,他都不疼我,姑姑疼我好不好。”衣白苏一见奏效,更过分地装乖扮嫩起来。
“哎……你这小可怜,嫁谁不好嫁我家殿下。”管事姑姑似乎抽噎了一声,“小乖乖小可怜,脑袋还疼不疼?姑姑给你揉揉,姑姑以后宠你。”
盛熹刚因为衣白苏醒来而惊喜,可听了没两句之后就觉得没法再听了,他轻咳两声,走了进去,管事姑姑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家殿下,赶紧用袖子抹了泪:“殿下,王妃刚醒过来,我看天色太晚,就没唤人去禀告殿下。”
“下去吧。”盛熹道。
管事姑姑看了衣白苏一眼,一脸不安,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
盛熹撩袍坐在衣白苏身边,仔细审视着她,只见她面色红润,似乎像是睡了一个好觉,没有一点心事的样子,反观倒是盛熹自己,模样消瘦,顶着黑紫的眼圈,心事重重地样子更惨烈一些。
衣白苏抱着粥碗,饿极地将那碗粥吃得一干二净,而后才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盛熹一眼,突然扑哧地笑了出来:“放心放心,我不会寻死腻活的,我还要看着小归娶媳妇呢。”
盛熹垂下眼睛:“嗯,君晞他……”他声音有些虚弱,握着衣白苏的手却越发用力。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衣白苏敛了笑容:“这种蠢事真不想提,你还偏偏又要我提起。”她逃避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
“是我太傻了,哀帝那么一说,我竟然全部相信了。我本身比他更了解君晞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慈悲地怜悯着每一个生命,即便是陌生人也能温柔以待,我是他挚爱的妻子,这样的他岂会那般背叛我?”
衣白苏顿了顿,眉宇有些愁绪,但是薄如轻雾,很快散开:“即便他真的拿我交换了什么,我也相信他是处于极为窘迫的境地,我也相信这场交易中对方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大到即使我在场,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性命为之交换。”
她长出一口气,眼睛很亮:“总之,我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