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尤歆前几日被带入了暴室,但思前想后了一阵,觉得此事应当牵连不到自己头上,但还是难免让她心中不安。
雪姬暗暗思忖,莫不是尤歆把自己交代了出来,可她转念一想,就算是尤歆说了事情,她也大可推脱掉,说是尤歆胡乱攀诬。这般想着,她心中定了不少。
一个丫鬟捧了盒胭脂走了进来,轻声道:“大人,这是殿主派人送来的胭脂,说是要赠与你。”
雪姬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那胭脂,觉得颜色澄净明快,还有着淡淡幽香,确实是佳品。她一愣之后,心中立刻欢喜起来,北太沅这些年对她的官位爵位封上都是不少,却没有单独给她送过什么,更何况是胭脂这等暧昧的物件了。
难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才是这世上最值得他托付中馈的人了吗?
雪姬想到这几年的算计筹谋和艰辛不易,眼眶一热,几乎要流下泪来,不过她为了不在小丫鬟面前失礼,还是硬忍住了,挥手打发小丫鬟下去。
她用簪子挑出一点来,轻轻地在手掌上匀开,胭脂颜色匀称,打在人颊上,自带了一股香甜,雪姬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觉得镜中的女子比平时更增了三分丽色,她心里一喜,抬手招小丫鬟给自己梳了个繁复的发式,又套上了平日不怎么穿得裙装,满心欢喜的想去见北太沅。
今日她到翌宗,果然没有受到阻拦,十分顺利地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北太沅。北太沅难得的穿了一身白衣,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阳光轻盈地在他的俊脸上勾勒出一个轮廓。
雪姬心脏微微快跳了几分,依稀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眉目如画,光彩绝代的少年。
北太沅用余光看到她来,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转身,淡淡道:“你来了。”
雪姬心尖一颤,柔声道:“我来了。”
北太沅微微理了理袍袂道:“几年前,你害死了那女人和她的孩子;去年,你又命人假扮歹人,挟持了燕迟令家的庶出女,这些年,你手里断断续续也出了几桩人命案子,那些人大都是自己作死,我也懒得追究,可是…”他转过身,淡淡道:“这样是否让你以为,你做什么都会饶了你?”
雪姬额头沁出喊来,勉强笑道:“殿主…在说什么呢?”
北太沅见她不承认,也不继续,只是道:“你这些年来素有功勋,但该给你的地位尊荣我都给你了,说到底,翌宗并不欠你什么,还是你以为,你有了这些功劳,便可以挟恩邀宠?”
北太沅其实还是很欣赏雪姬的心狠手辣,足智多谋的,这等人便如同一直利剑,用好了才能锋利无匹,可惜,当主人手中的剑的剑锋不再对外时,那么它的锋利也毫无意义了。
北太沅继续道:“你是个人才,可这天下从来不缺人才,柳东令一职,也差不多该换人了。至于你…便去燕接州吧。”燕接州和东夷相接,民风剽悍,气候苦寒,连年征战不断,也算是间接流放了。
雪姬的汗水和泪水一齐流了下来,划过脸颊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恨声道:“这许多年,殿主当是知晓我的心意的,难道就真的连一丝怜惜之情也无吗?论武功才智,我哪里比不上她?!伦身份地位,她又算什么?!”
北太沅静静地看了雪姬一眼,为什么他的话已经说到绝地了,雪姬还是要纠缠不休?他看着雪姬阴狠到微微扭曲的面庞,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皇来,那个昏聩无能,贪欢好色,最终死于女人手里的男人。
他那时就想,若他以后孤独终老也就罢了,如果天赐缘分,让他找着一个能够白头偕老的人,他一定好好护着那人,把最好的都给她,不要东花西草的惹她伤心,让她平安顺遂,直到终老。
可那个人,不是雪姬,也永远不可能是雪姬。雪姬就如同一个无底洞,没得到的就会不择手段的得到,得到了就想要更多,永远也不知足。
雪姬看他久久不语,微微踉跄了几步,声音微微抬高,不甘心地道:“既然殿主对我无意,为什么要送我这盒胭脂?!
北太沅淡淡道:“不是我送你的。”是被害死庶出女儿的燕迟令假借他的名义送的,不过此事却是他默许的,不然燕迟令哪里有那个胆子?
雪姬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到一些滑腻的黄色汁液,一种极痛的感觉从脸上深入肺腑,痛的她几乎想要嘶喊。
北太沅看着她脸上先是起了一大片的红,然后就是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微微点了点头:“你害了他女儿性命,他毁了你的容貌,也算是公平。”
他转过身,提步走向屋里,慢慢道:“你可以走了,动静小点,莫要吵了她休息。”
雪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猛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里屋的红疹已经好了不少的海岱一下子惊醒了,转身问立在床边北太沅道:“什么声音?”
北太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有,是你做噩梦了。”
她刚才做噩梦了吗?海岱含含糊糊地想了想,又翻身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