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上,蔺时年主动找她搭话:“我今天才听靳秘书说起,季伯伯想要收你当干女儿?”
“那你也应该听靳秘书说,我拒绝了。”方颂祺不咸不淡。
“嗯。”蔺时年点头,安静两秒,道,“难得你和季伯伯投缘。”
“是季叔叔单方面认为他和我投缘。”方颂祺自嘲,“我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实在不适合当他的女儿,败坏他的名声。”
“有亲人作为后盾,你能过得轻松些。”蔺时年温声。
方颂祺瞍他,轻笑:“您现在不劝我去给您女儿当妈,改路线劝我去给季叔叔当女儿。”
蔺时年不愿意平白无故被她泼脏水:“我从没劝你当萌萌的妈妈。”
方颂祺耸肩:“OK,你只是口头上没说,我从你的行为中感觉到了。”
“那你一定产生错觉了。”蔺时年顺便提及几年前的事,“萌萌虽然不是我亲生,但在法律上就是我的女儿,我和沈佳容也算朋友,她的意外身亡我并非无动于衷,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照顾好萌萌。”
“小九那个时候因为在暴乱现场将萌萌从沈佳容的尸体下带走,后来非常挂念萌萌的去向,她也一直非常喜欢小孩子,所以她曾经想在家里养猫来替代,只是因为我对猫毛过敏,她放弃了。萌萌确实需要一个妈妈,以当时我和小九的关系,小九本来就是萌萌的妈妈。”
“我无法和小九讲清楚我和沈佳容的事,就以‘领养’为借口,把孩子带回来,让萌萌和小九开始相处。萌萌的出现,对当时小九的病情,也有一定邦助,起码能让小九的日子更加充实,减少胡思乱想。”
不管客观上,他讲这番话想要表达什么,在方颂祺的主观意识里,一切都是他为他自己辩解,目的均在于洗白他自己,美化他的形象。方颂祺也就左耳听,右耳出,一个“噢”字作为回应简单了事。
蔺时年见她态度如此,也就不说话了。
方颂祺则问起他,沈佳容的遗物是否确定没消息。
蔺时年摇摇头。
方颂祺丧气。那她真该走了,等手里这批翻译稿完成,就和季忠棠辞行,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抵达医院病房,她推门而入,准备和季忠棠打招呼,靳秘书快一步制止方颂祺和蔺时年。
方颂祺狐疑,凝睛到病床上的季忠棠。
季忠棠正在接冯松仁的电话。
冯松仁:“……本来早就应该打这通电话感谢你,但我是今天才听说,你们家老幺那个时候去B。J.,和你住在一起。那老幺能邦我把小沈带回家,也多亏了你。”
季忠棠:“我没做什么,只是邦他们两个找了辆车。小沈现在怎样了?”
冯松仁:“他没事,毕竟是年轻人,流的血虽然多了点,但恢复得也快,晚意担心他,所以医院里多躺了两天,今天要接回家。”
季忠棠:“主要是心里的结,必须多开导,跨过这道坎就没事了。”
冯松仁表示难以理解:“我以为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想到这么投入,小方在海外出了意外,他也每天行尸走肉,接二连三做傻事。”
“这次被送回去,又做傻事了?”季忠棠旁敲侧击。
季老幺送沈烨回鎏城后,又和沈烨联系不上。所以沈烨现在的状况,季老幺了解得也有限。
冯松仁:“晚意寸步不离地看着,他想再做傻事也难。”
季忠棠转开话题,问及冯松仁的身体。
冯松仁原本应该再在米国休养一个月,但因为沈烨,提前回来,不过还没有去公司正式露面罢了。
和季忠棠结束通话不久,何叔便来告知冯松仁,去医院接沈烨的车回来了。
冯松仁带着何叔来到客厅时,沈烨在冯晚意的陪同下也刚跨进门。
“回来了?”冯松仁沉声,待沈烨的态度不是很好。
“爸。”冯晚意回应了冯松仁,然后提醒沈烨,“让静养中的外公一再为你担心,是你的不对。”
冯松仁去医院看他时,沈烨其实已经道过歉,这会儿仍面露愧疚,低下头:“对不起,外公。”
“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就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冯松仁依旧未给他好脸色,“小方的意外我们也很遗憾,但你因为她,荒废掉你自己的生活,让全家人为你忧心,像话吗?”
沈烨的头没能抬起来,重复道:“对不起,外公。”
何叔出面圆场,安抚沈烨道:“方小姐虽然我们DK的正式员工,但她以员工身份随同前往非洲出差,董事长已经吩咐下去,等警方确认方小姐身故,公司会给到方小姐的亲属一笔巨额赔偿。所以表少爷你也不用替方小姐忧虑她弟弟的生活,医药费什么的,足够了。”
沈烨看了眼冯松仁,点点头:“嗯,我替小方谢谢外公。”
冯晚意亦适时道:“爸,别气了,不要忘记医生的叮嘱。”
冯松仁没说话。
何叔代替冯松仁出声:“表少爷刚回来,快上楼休息吧,脸上看起来还是没太多血色。厨房里有在炖补品,等会儿就让佣人给表少爷端去。”
“谢谢何叔。”沈烨道谢,未再停留,举步回自己的卧室。
冯晚意紧随其后。
冯松仁目送他们母子二人的身影后,转身往鱼池去,问一旁的何叔:“迦漢的行踪确认了没有?”
“抱歉,董事长,还是老样子,有点困难,香港那边,一向是蔺先生更游刃有余。”何叔如实汇报。
老样子的意思,就是如表面上那样,蔺时年前段时间因为老父亲蔺壹南生病,将鎏城的工作暂时交给其他人代为处理,他回香港陪老父亲以尽孝道。冯松仁曾经与蔺时年通话旁敲侧击过,蔺时年的反应也没有古怪。
但冯松仁就是觉得不对劲。虽然蔺时年在此之前去非洲,沈烨自己也说是受他所托,但在那之后蔺时年就各种行踪不明,一度联系不上蔺时年,连蔺时年从非洲飞回香港,也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早前何叔曾因为某些蛛丝马迹感觉蔺时年和方颂祺之间的关系似乎远不如表面上简单,彼时冯松仁暂且压下,这段时间不由将它重新拎出来,却仍旧没有太清晰的头绪。
停在鱼池前,冯松仁捻起鱼食,又问何叔另外一件事:“小方的弟弟那边办得怎样了?”
何叔正好也想向他汇报:“董事长,方小姐的弟弟,也有点难搞……”
“……”
…………
二楼,沈烨从佣人手中接过他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包,想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该丢洗衣机的丢洗衣机,该挂回衣柜的挂回衣柜。
冯晚意走上来:“你去休息吧,妈来邦你。”
沈烨错开手:“不用了妈,我自己能做,你也该去休息了,你腿伤才好没几天,就一直医院和家里来回跑。”
冯晚意盯着他,顷刻,抬手理他的领子:“你真的没事了?没有骗我?”
“我真的已经好很多了,妈。”沈烨轻轻拢住她,“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完完全全康复,恢复成以前。”
冯晚意轻轻拍他的手臂:“不要让妈再为你担惊受怕。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你宁愿舍弃妈,妈心里多难受你知道吗……”
“对不起。”沈烨确实觉得对她心中有愧。
…………
季忠棠在医院里呆了五天出院。
方颂祺和蔺时年一起去医院里将他接回四合院,靳秘书将从医院带回来的药和原来季忠棠要吃的药放到一处,瓶瓶罐罐的数量,让方颂祺忍不住发问:“每次都吃这么多,没问题吗?”
“其实也就七八种。”靳秘书将自己被吹乱的发丝拂回中间根本遮盖不住的地中海,“都习惯了。只是每次去复查,或者发生类似这次的事情,都要提心吊胆一次,怕哪个小毛病恶化,发展成大毛病。”
瞬息间,靳秘书笑:“还好,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方颂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拿起几个药瓶仔细端详。待靳秘书分好药,送过去给季忠棠时,她也放下药瓶,跟着一块去。
屋里,季忠棠正在和蔺时年谈事。
方颂祺捕捉到几个字眼,貌似关于海外华人华侨商会志愿者协助撤侨的事情,叫她回想起,她最后在刚果(金)首都滞留的那几日,通过小姜姐每次带回来的照片、录音、录像等资料,所了解到的外面的动荡。
她和小姜姐等人当时是跟着农技组的专家提前离开的,如果没记错,听小姜姐说过,要是当地的局势再继续恶化下去,侨民们也很快会被安排离开。不晓得后来究竟什么情况,她也忘记去看新闻了。
季忠棠边吃药,边沉肃着眉眼和蔺时年继续说着话。
方颂祺在旁听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见是季老幺的来电,她轻蹙一下眉,犹豫着走到外面去接。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季老幺多半又是要和她讲沈烨最新出了什么情况,她其实很不想知道,所以一接起率先警告:“如果是无聊的事,在我挂电话前,你还是自己先掐。”
“你弟弟的事,算无聊吗?”
季老幺的话成功吸引住方颂祺,惊得她内心一紧:“我弟弟怎么了?!”
“是好消息啦,你别急。”季老幺笑话她,这种时候也没故意吊她胃口,“你弟弟匹配到合适的Shen源了。”
“但是,”他马上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