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南看着她,“……也不是不能进。”
他这一句说得很轻,赵锦绣一时没听清,“什么?”
“没事。”谢池南掩下心思,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要没事就跟我一起去,我尽量早点收拾完。”说着又和她提起,“书院外面有片草地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正好可以在那骑会马。”
赵锦绣早就想好好在这雍州城骑次马了,一听这话果然高兴起来,“行啊,正好让我看看小神离比起以前如何。”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月色和灯火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两旁烛火摇晃,可无论怎么晃动,那两个身影也始终在一起。
……
翌日。
赵锦绣和燕氏说了一声便跟谢池南一起出了门,因为得拿林斯言遗落的桃子,她出门仍是坐得马车,穿得却与从前不同,她今日穿了一身上衣下裳的粉色骑装,干练利落却又娇俏可人。
马车一路到东山书院。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书院门前只有仆役和书童,见谢池南过来,立刻有熟悉的仆役迎了过来,朝他哈腰问好,正想跟从前似的拉着神离到一旁的马厩,却被谢池南阻拦。
“不必。”
仆役不解,正要询问,却见俊朗挺拔的少年走到马车旁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璧,和马车里的人说,“我先进去了,你回头想骑马就让人带你过去,若不想去就在马车里等我,我尽量早点出来。”要不是今日不是书院迎客的日子,他都想直接带着人进去了,不过要真带她进去,估计里面又得闹腾翻了。
“行,你去吧。”赵锦绣倒是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既来之则安之,她一个人独处也没什么,何况她先前透过车帘瞧见外头那片辽阔的草地,早就有些跃跃欲试了,就想着等谢池南离开便骑着神离好好沿着草地跑几圈。
谢池南不放心,又交待一句,“骑马的时候小心点,别太快。”
听到里面传来少女不耐烦的娇声,“谢池南,你烦死了,快进去!”说着还把马车里的那篮桃子也拿了出来。
他也就没再多说,接过篮子,“走了。”转头的时候才发现身边仆役正看着他一脸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想到从前张扬倨傲的谢二公子也会有这样温柔好说话甚至被人说“烦”的时候,可他也没去解释什么,只恢复从前面对外人时的模样跟人交待一句,“她想做什么都满足她。”
仆役哪敢跟他说不,纵使满心震惊,嘴上也是恭恭敬敬称着“是”。
谢池南想快些弄好出来,也就未再久留,交代完便径直朝书院走去,而赵锦绣等他走后也下了马车,她仍旧戴着帷帽,看了一眼谢池南离开的方向,见他已经进了书院也没立刻收回视线,而是站在马车旁背着手仰着头看着不远处的书院,目光落在门口的牌匾上,她轻轻呢喃一声,“东山书院。”
群山叠峦间的一座书院,风景倒是很好,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不过想来她应该是没机会进去看一看了。她知道这座书院从不收女学生,便是收,与她一个外来人也没什么关系,何况等谢池南离开后,她就更加不会往这边来了。
她就站在原地把不远处的书院看了一圈,而后便收回目光朝神离走去。
“小神离,你主人去忙了,这会就由你陪我了。”她说着轻轻拍了拍神离的头。
神离除了谢池南最喜欢的便是她了,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倒是很亲昵地朝她贴过去。
本就满心惊讶的仆役看到这副画面更是震惊无比,他伺候神离这么久,那也是因为知道他的喜好喂了几次苹果才被这马祖宗允许接近,但也只限接近而已,他若是敢多碰下,那马蹄子绝对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踢,可如今它却亲昵地蹭着那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甚至——
“走了。”
清亮的女声刚落,仆役便看着那粉衣少女翻身上马。
少女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仆役看得目露惊艳,恍然想到神离从前那些壮举,他的脸倒是一下子就白了起来,“这位小姐……”他怕她出事,正要阻拦,却见少女擎僵策马已经向前冲去,她的裙带在半空飞舞,而她身下的神离竟是一点都不闹腾,就跟面对二公子时一样乖,甚至像是为了展现什么似的,它带着少女义无反顾一路往前,看着竟是比平日还要威武。
辽阔的草地没一会就传来少女清亮且快活的笑声。
粉装美人骑着烈马,即使戴着帷帽看不清她的样貌,也足以让一众仆役呆住了,众人既惊艳她的骑术,也诧异她跟二公子的关系。
……
谢池南自然是不会亲自到风雪堂给林斯言送东西的,且不说他和林斯言不熟,他这贸然过去,引起无端议论,只怕那个姓林的也不会高兴。他随手招来一个仆役,让人把篮子给林斯言送过去,还嘱咐对方不要说是他送的,不可避免还是接到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但他煞名在外,纵使仆役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什么,恭敬称是后,他便提着篮子朝风雪堂走去。
目送他离开,谢池南也没立刻去白玉堂,而是先去找了袁赴。
袁赴早间没课,本该是偷闲的时间,可他一向是个操劳命,谢池南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写着东西。
看了眼伏案低头的袁赴,谢池南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
“进来。”
袁赴没抬头,继续低头忙着,是等人近了才抬起眼帘,看到进来的是谢池南,他的神色倒是有些错愕,“阿南,你怎么来了?”很快却又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少年热情道,“快坐,我这刚泡了壶热茶,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他一向是老好人的脾气。
无论是面对日渐暴躁的薛信还是顽劣不堪的谢池南都一样的包容,不管这些年谢池南如何浑噩,但凡只要他肯来书院,他都会好生待他,前不久见谢池南忽然肯用功读书了,他甚至还专门给人送了不少书出了不少题过去,被薛信知道后不可避免又被人说了一通,说他白费心思只会作无用功,他也只是笑笑,并未辩驳。
对他而言,东山书院的每个学子都是他的学生,只要他们肯学肯用功,他一定会倾囊相授。
今日虽然不清楚少年为何而来,可袁赴也没有多问,而是先给人倒了一盏茶,就像拿朋友一般对待他,等着谢池南自己开口。
谢池南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若说他离开书院,心中最愧对的是谁——
那无疑便是眼前这位袁先生了。
此时他看着袁赴温和的笑脸,轻轻抿了抿干涩的薄唇,他没有推辞,和人道了声谢后便坐到了他的对面,他对茶称不上了解,何况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喝茶,接过茶后也只喝了一口,他便放下了,只是要出口的时候迎着袁赴那双温和的目光一时却有些难言,指腹不住摩挲着杯盏边缘,他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先生,我今日是来向您辞行的。”
第60章“他来时万众瞩目,如今……
“啪嗒”
身前身后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谢池南先是看了眼被袁赴惊落的茶盖,不等它掉下桌沿便顺势按住,等重新盖回到袁赴面前的茶盏上,他又朝身后看去,大开的门外站着一个眼生的学子,看打扮便能知晓是风雪堂的人,谢池南扫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倒是那风雪堂的学子迎着他的目光愣是被吓得抖了一抖,两片嘴唇也跟着一颤一颤,巴巴解释道:“我,我是来找袁先生的,不是,不是故意偷听的。”
眼见他这副神情模样,谢池南莫名有些无语,风雪堂的那些人好像天生就怕他,也就那个林斯言与他们不一样,他没去理会门外的学子,甚至都没多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那学子见他转身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趁着没人瞧见,他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却依旧不敢进去,站在门口踌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