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恭敬地应下,目送她离开后,才进门。
折腾了好几趟,再回家的时候,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府上的气氛,明显又紧张了几分。
桑祈虽这一整天四处碰壁,只觉自己撞得满头是包。但将家中侍卫和仆役的表情看在眼里后,又暗暗盘算着,傅先生去齐昌请大伯,往返至少也要三日。在此期间,自己就是府上唯一的主心骨了,可不能出任何差池,让父亲身陷囹圄还要担心。
便打起精神,将全府上下召集起来,佯装平静地谎称自己今日已经进宫见到了父亲,笑道:“他很快就没事了,只是要把栽赃陷害他的人一举打压,才将计就计继续留在天牢。诸位无需记挂,安心做好自己的事,等待父亲归来即是。”
自家小姐向来是个直率性子,有一说一,因而府上待得比较久的人,对她说的话都信了几分。虽然散场的时候还是摇头叹气的,面上的阴霾却是退去了一些。
只是,桑祈自己内心的焦灼,还是在用过晚膳后,莲翩快步进屋,说有人来找她的时候暴露无遗。急急放下茶杯起身,眼眸一亮,边往外走边问:“可是晏云之来了?”
莲翩却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卓公子。”
他?
桑祈脚步一顿,险些绊在门槛上,诧异地脱口而出:“他来做什么?”
白天不是还说怕内子生气,不肯相见的么?
于是面色不悦地迎出去,倨傲地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知道来?”
卓文远打扇轻笑,道:“别这么说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负心汉,负了你似的。”
桑祈冷哼一声,敛袖坐下,挑眉道:“难道不是?”
卓文远也跟着坐了,接过莲翩递上来的茶,面色无奈,道:“分明是你先推开了我,如今反倒要来怪我,天呐,这大燕上下,真是没有比我更冤枉的美男子了。”
言罢喝了口茶,才轻叹一声,继续道:“别怪我。你也应该明白,现在我是宋家的女婿,这件事代表着什么。”
桑祈一听这句话,心头一跳,继而只觉指尖发颤,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急速地坠了下去,拽得整个人都生疼。
她明白,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一直不愿面对这一事实罢了。
所谓联姻,从来都不只是关于两个人的事。
卓文远并非因为怕宋佳音生气才不肯见她。而是因为,如今卓家已经站到了宋家一边。他就是同她关系再好,怕是也无法违背家族意愿,胳膊肘往外拐,去跟自己的岳丈对抗。
二人多年情谊,在这强大的利益纽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亲手将他推远,直到另一阵营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桑祈想通这一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忙深吸一口气,借着喝茶的功夫平复情绪,嘴上死硬道:“不讲情义就是不讲情义,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我若真不顾念情分,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卓文远无奈地耸耸肩,柔声细语道。
那温情脉脉的声线,更加轻而易举地勾起对往昔的怀念。
桑祈坐在他对面,眸中一片水泽,差一点点便要溢出来。不想示弱,只得仰着头,学严三郎做翻白眼状,抿唇道:“好吧,既然你说自己顾念旧情,想必此番前来,定是带了什么对我桑家有益的情报?”
卓文远将她的兀自逞强看了个清晰,风流暧昧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狡黠的缝隙,沉吟半晌,才道:“抱歉,并没有。而且就算我真的掌握了这种情报,也不会说出来。桑祈……我来只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是否安好,顺便对你表示深深的歉意。眼下之事,就算我个人再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劝你一句,还是去试试找找别人,别再惦记从我这儿入手了比较好。面见皇后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桑祈扯动唇角,牵出一丝自嘲的笑意,点点头,低眸道:“嗯,我了解了,多谢提点。”
言罢猛灌了一口茶,将眼泪全部逼了回去,坦然看着他,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无妨,我还可以找晏云之嘛,也许可以托晏相帮忙美言几句。”
“晏云之?”卓文远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失笑,戏谑地与她对视,好像觉得她这番话十分好笑似的,问道:“你当真以为,他能帮上忙?”
“那是自然。”桑祈不明白他为何做出如此反应,下意识地脱口作答。
只见卓文远笑意更深了,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摇头叹了句:“桑二,你果然还是是太天真了……我来问问你,事发之后,你可去找过他?”
“去了。”
“那他可有见你?”
“……他不在国子监,也不在府上……所以,没有见到……”
“于是你在家等到现在,他有主动来找你?”
桑祈面色一僵,音量低了几分:“……并未。”
卓文远便一副早就料到如此的表情,闲闲喝了口茶,挑眉道:“那不就得了。如今事关谋逆,谁也不想沾上这个麻烦。你又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一定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