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相却不听这个,长叹一声,摆摆手叫她走开,示意自己没事,愤愤道:“老夫自己的身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安康。你问问这臭小子,他可把我们放在心上?”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并无一刻忘记以晏氏福祉为己任。”话音刚落,晏云之便从容作答。
“没忘?”晏相冷哼一声,白眼道:“那你说说,执意要娶那桑祈,不肯跟兰姬成亲,又是怎么回事?”
“孩儿以为,这与晏氏兴亡是两码事。”
“你二叔就是这么教你的?”晏相冷眼一眯,怒气又重了几分。
“无需何人相授,道理本应如此。孩儿既然要娶桑祈,就有保全桑晏两家之法。”晏云之依然一副“我永远都是正确的,你们能奈我何”的淡定模样,看得晏相直牙痒痒,不想再跟他口舌之争,摆摆手让他去了。
晏云之恪守礼节,慢条斯理地起身,给父亲母亲都行过礼,才施施然离去。
自己儿子这个倨傲的性子和执拗的脾气,晏相比外人更了解。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勉强。可是……和桑家联姻,又一定会被皇室顾忌。他又怎么能不为儿子的前途,为晏家的安危忧心呢?
这个时候,又不免有些羡慕逍遥事外的二弟晏鹤行了,若是自己也能卸下肩头的担子,恣意而为,纵情山水,该有多好。
年迈的丞相神情流露出几丝怅惘,但只存在仅仅一瞬,便又消失不见。
而苏府离去的马车里,苏夫人的惆怅可就去的没那那么快了,又想叹气,又怕再勾起女儿伤心的情绪,只得望向窗外,眉头紧锁,不知说什么是好。
一旁的苏解语反倒看着比她平静得多,闭目养神,表情无波。
看着,竟有了那么几分心如死灰的意思。
做母亲的岂会不了解女儿的心思,苏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句:“不是我挑理,少安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苏解语微微眨动眼帘,抬眸轻叹了一声,道:“阿娘,这件事……其实,少安也不是第一天这个态度了。他对女儿是什么心思,女儿一早就知道。只不过从前一直抱着还想努力努力的念头,想要腻在他身边试一试。如今……”
“唉。”苏夫人又叹了口气,“娘就是想不通,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般配,又要好,为何他偏偏会中意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祈?”
苏解语自嘲地笑了笑,道:“感情这种事,说不清的。与时间长短,距离远近,都没有干系。大概我和少安,这就叫做有缘无分吧。”
苏夫人却不认同这种说法:“你们又没有一起生活过,如何知道以后就不会有感情?夫妻之间的情谊,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娘同你父亲成亲之前,也没有感情啊,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要我说,少安只要娶了你,日久天长的,总会忘记那个阿祈。女儿啊,你又何必早早放弃?刚才在晏府的时候,居然就顺了他的意思……让娘说你什么好。自己的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啊。”
“娘。”苏解语出声打断她,眸光微颤,道:“你怎知,女儿没有争取过……女儿实在是,已经竭尽所能了……”
“竭尽所能?”苏夫人也不这么认为,蹙眉道:“娘可没看出来。你若真想让他对你上心,便是使些手段……”
“娘!”苏解语微微蹙眉,声音提高几分,唤了一句,仓促地打断母亲的话,面色惨白,看上去情绪激动,连指尖都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半晌后才哽咽地抿唇道了句:“您以为,女儿没使过手段,没耍过心机么……女儿做过了,什么都做过了。可是没有用啊……”
而后阖上眼眸,沉沉向身后靠去,声音极轻地,道了声:“您就别逼我了,女儿虽然心悦于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有些行径,还是不屑于做的。”
她还没哭,苏夫人为自己爱女感到不值,反倒一阵心酸,眼眶一红,先偷偷抹起泪来,抽泣道:“唉,我苦心的孩儿啊……你怎么如此善解人意,偏偏人家还不领情……像你这么好的女子,这世上还能到哪里去找……”
“别说了,娘,各人有各人长处,自也有些人是女儿比不过的。”苏解语偏过头去,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也开始默默流泪。
苏夫人移身过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眼睛都肿成水蜜桃了,苏府也快到了,苏夫人才擦着眼角,一边平复着情绪,一边安抚女儿道:“不过,你现在也当真不必早早放弃。虽然少安个人表了态,可皇后那边还在施压。搞不好,这亲事到最后还是要成的。听娘一句劝,你那嫁衣,便也先继续绣着罢。”
苏解语怅然叹了口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无力道:“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