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落天本人,则衣冠楚楚地站在当中,打着仙鹤羽扇,一副淡泊超然之相……说实话,看着十分别扭,总觉得他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摆的也不是自己脸上应有的表情。桑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宋落天自是不晓得这些,让画舫一直行到谢雪亭,施施然走到船舷边,朗声道:“敢问今年的桂冠诗人是哪位高手?”
卓文远低低一笑,扬声回道:“正是桑氏阿祈。”
亲眼见着他听到这个名字眼皮跳了三跳,卓文远和桑祈对视一眼,都强忍着笑。
做为承诺赠送彩头的东家,总不能东西都运来了,得知要赠予的人是自己的仇敌之后再反悔,掉头回去,那也太跌份了吧?
宋落天只得兀自假装镇定,清清嗓子,继续道:“阿祈,你可是有福了。今年,我宋家为诗会执牛耳者准备的献礼,是一份特别之物。”
说着,摆摆手,让家仆从一旁把一个用红绸蒙着的大家伙搬了过来。故作神秘,仰着下巴,打着扇,道:“此物浑然天成,相传乃是天地初开之时,女娲补天遗物,名为补天石。通体天然五色,并有夜明之光。今日,便忍痛割爱,将其赠予才德兼备之士。”
介绍完毕后,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先将众人期盼的目光巡视一圈,才满意地又给了个手势,示意家仆们可以把红布摘下来了。
随着红布落地,他觉得自己应该听到一片叹为观止的惊呼,已经准备好沉醉其中的姿态。
却没想到眼前的人们,目光由期待变得意味不明,表情僵硬在面上,而后不知谁起的头,便开始哄堂大笑起来。有的人笑弯了腰,有的人笑岔了气。个别羞涩的姑娘以帕掩口,笑得梨花带雨,眼泪都出来了。
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疑惑地蹙着眉,回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登时脸色变得铁青,一个没站稳,差点从船舷边栽下去。
只见原本应该美轮美奂的五色奇石上,如今确实也是五色,却是由颜料画上去的,而且惟妙惟肖地画了个大王八,并且在它憨态可掬的背上提名了“落天”两个大字。别说,跟他之前说的什么女娲补天的时候掉下来的遗留之物还挺契合,真真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桑祈乐得脸都疼了,突然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揉着脸看过去,总算是见着了闫琰。
小少年鲜衣潋滟,朝她一个劲地挤眉弄眼,自夸道:“小爷这次是不是干得还不赖?”
“哈哈哈……不赖,的确不赖……”桑祈脸酸,话都说不利索,抹着眼角的热泪问:“你是怎么弄的?”
闫琰挑眉,道:“上次我跟你说成了一半的时候,便是打探出了他准备在这诗会上拿什么彩头出来。然后就简单了,把负责看守宝物的侍卫打倒,伪装成其中一人,在上面搞搞破坏,不就行了?接下来只需要坐等他自取其辱。我这次可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为了不出岔子,刚才还一直在船上扮做侍卫来着,这会儿才刚游回来。”
说着拎了一缕头发伸到她面前,道:“你看,衣服换了,头发还是湿的。”
并且得意地一拍胸口,道:“怎么样,小爷这些日子的功夫没白练吧,那侍卫被我打晕了,到现在还满地找牙呢。而且也不怕中途被人发现。体质强健了,连凫水技术都比以前厉害了不少。”
桑祈也是被他这费尽心思的捉弄人思路折服了,笑得顾不上说话。
闫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美滋滋地,觉得很满意,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是,画舫上就比较惨了。
负责搬石头的家仆,因为石头上一直蒙着红布,对此事毫不知情,东窗事发后一个个也都吓坏了,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发抖,连连恳求主人宽宏大量。
宋落天又岂是那有雅量之人,此刻正气急败坏,厉声质问到底是谁搞的鬼。
家仆们哪里答得上来,只顾告饶。
于是他骂了半天人不解气,干脆起脚,狠狠朝一个家仆身上踹了过去。那家仆被踢得一个趔趄,向船舷边倒去,一个没扶稳,差点跌入水中。
宋落天却还不放过,又抬起一脚,想干脆把他踹进水里。
家仆约莫不识水性,死死抓住船舷,哭得涕泗横流,喊着自家还有老人孩子要照顾,下次一定不敢了,求饶了这一回。
宋落天则把怒气都撒在了这可怜人身上,怒气冲冲喊着:“你放手,我命令你放手,你敢不放?少用你的脏手脏了老子的船!”
面对如此情景,桑祈笑不出来了,而是表情渐冷,握起了拳。
闫琰似乎也有些不安,蹙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桑祈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见宋落天已经让其他家仆上前,掰开了那个抓着船舷不放的人的手,抬腿就是一脚,将其向奔流湍急的河水中踹去。